江南来人了。好久不见的许杰带着一个规模不小的船队,来到了落凤里码头。
看到早已经等在码头上的老上司,许杰还不等跳板搭稳,就用小跑的方式,冲到了岸上。
离着还远,就已经咕咚跪倒,满含激动的大叫一声:“侯爷——”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那其中包含的感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了。
吕建快走几步一把扶起:“不要这样,你已经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了,已经主政一方,主政一个衙门了,以后行事要稳重。”
然后继续打趣:“皇上这次把我的职务一撤到底,给了我一个没有品级的副总兵,就是个丘八了,若要是论起来,我还要在你的面前自称下官呢。”
许杰惶恐:“侯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即便侯爷是一介布衣了,我也永远是你的属下。”
拉着许杰的手哈哈大笑:“不说这个了,码头那边的那个酒馆里,我已经置办好了你喜欢吃的西北菜,还有就是地道的羊肉泡馍,慰劳慰劳你这位大功臣。”
许杰就双眼放光:“还是老上司疼人啊。我在南方这一年多的时间,梦里都想那羊肉泡馍,还有那羊杂碎汤。我现在恨不得直接将脑袋插在汤碗中,大快朵颐。”
两个人对面而坐。所谓的接风宴,就是一个扒羊脸,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然后就是两壶酒,一人面前一碗羊肉泡馍。
一面用手揪着馍一面询问:“海事衙门的事情发展的如何?”
许杰微微一笑,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整个大明的港口,都已经在侯爷的掌握之中了。”
吕建微笑着点点头:“你做的不错,但你这样做,徐光启老大人没有意见吗?”
许杰回答:“现在的老大人接了钦天监,重新修订历法的差事,同时也见我们这一批过来的人,办事干练有能力,他慢慢的就一头埋在了修订历法之中,再也不管海事衙门的事了。所以这个海事衙门真正的主持者,就是属下了。”
“现在整个大明对外的贸易成就怎么样?”
“我不详细说,我只能告诉您,单单今年一年,我的海事衙门,就能向朝廷上缴四百万两的关税。”
“不错,这的确不错。如此一来,假如孙师傅在辽西,再推行我的对满清的政策,减少无谓的浪费,大明的财政就能有所好转。我安排在西北的诸位,就可以有丰足的钱粮,踏踏实实的对付流寇了。”
“海事衙门收取了如此高的关税,其实这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咱们四海商行的贡献。”
“四海商行缴纳的税款越多,越证明咱们商行的利润越丰厚。这是好事,我想所有的股东也不会心疼缴纳的这些税的。”
“那倒是。今年年底的分红,侯爷是不能够亲自主持了,但红利一定会比头年还多。”
“当初我安排你的江南汇兑业务怎么样?”
“怎么说呢,属下都不好意思向您张口汇报了。”
吕建笑了:“你不会是赚的太多,感觉到对不起那些委托我们汇兑的商户吧。”
“正如侯爷说的,这汇兑业务的确是太赚钱了。尤其是对国外的贸易大幅的增加,各个出海的商船队,在国内的订单不断的增长。每一天经过我们信用社的银子,就好像发洪水一样,所以说赚的手续费,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这是好事,我们在手续费上赚的越多,证明大明的商业越活越,发展的会越好。”
然后神色变得黯然:“真是可惜,我离开了朝堂,东林的君子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他们继续鼓动皇上不断的削减向商业的各种税收,现在大明的商税已经几乎为零了。如果还是按照哪怕是洪武年制定的商税三十税一呢,那大明的财政也就会彻底的扭转,就会有更多的资金用于救灾抚民上了。可惜可惜呀。”
许杰就有一些痛苦:“侯爷真是心忧天下,真正做到了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皇上这样对您,你又何必呢?”
吕建就叹息一声:“我无论是忧国还是忧民,其实都是为了这天下汉人百姓,可惜我的能力有限,影响有限,只能徒呼奈何。”
许杰不想再说这个扫兴的话:“这次信用社赚的盆满钵满,我就召集了南方信用社的股东,开了一个会,做了一个没有来得及向侯爷请示的决定。”
“是什么决定?”
“一个是我们利润丰厚,一个是贷款的本金不足。所以我们全体的股东一致同意,向民间发放小额股票。一两银子一股,一个是向民间筹集资金,还有一个就是将我们这巨大的红利,分润到民间普通百姓身上去。”
吕建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让利于民,民富国才能强吗。”
“还有一件事,侯爷您没想到,江南人士并不是冷漠的不管北方的事,他们是非常关心北方的苦难的。”
“怎么说?”
“在我们赚了丰厚的利润之后,还是那些股东们,深感北方天灾人祸,百姓饥寒交迫冻饿而亡,就一致决定,拿出属于信用社的70%股份中的红利中的三成,(商行控股三成)在江南购买粮食,通过漕运总督吕文学大人,运输到西北去,交给山西巡抚卢象升大人,交给陕西巡抚齐飞大人,通过他们向西北受苦受难的百姓放赈。”
吕建拍手:“这太好了,这不但救了北方无数百姓的命,同时也显示了南方人的热情,不再对北方的冷漠。人心变幻,而且是向好的一面转变,这太好了。
为此我也将写信给北京商行总部,请老阁老出面,请股东们同意商行拿出红利中的一部分,来赈济西北。这朝廷不做的事,就由我们来做吧。”
许杰却摇头:“侯爷不可。”
“有何不可?”
“我南方做的事,我们是以南方士绅,纾困国难的名义办的,和商行无关。而侯爷要是大张旗鼓的,在北京总部里发动这种赈灾义举。你想过没有,就以您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会给您带来更不利的结果。一个收买人心心存异想,就足可以让大人您万劫不复。”
吕建无所谓的一笑:“我现在身处海外,即便他们想弄死我,他们得有那个能力呀。”
“他们当然没有能力置侯爷于死地,但是他们可能会对商行下手。”
吕建沉默了,最终长叹一声:“想做一点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