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剩余的三百护卫,押着装满人头的大车,高歌进入德胜门,立刻引得京师万人空巷。
七千多的真女真的人头啊,这是自打大明和女真开战以来,从来就没有收割过这么多的人头,这是大捷,绝对的大捷。
这一战,似乎看到了,女真人真的不是谣传的那么可怕,是可以战胜的。
从而,竟然也让人们开始了对关宁的思考。
朝廷自打天启元年开始,停止了水利兴修,停止了黄河治理,停止了各地灾害的赈济,停止了几乎所有的民生建设,断了边军的钱粮,前前后后拿出不下两千万两的白银,就打造出来一个这样的关宁?
到底是人出了问题,还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真正让吕建感动的是,天启皇帝,这次他派出信王朱由检,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自己。
这是一种及高规格的待遇了,但唯一没有满足他虚荣心的是,百官中除了自己商行的股东外,几乎就没有人露面。
他也理解,自己这个种地瓜的,出去这么一趟,就有了这样的大捷,是真真正正,打了所有和辽东有关的官员的脸了。
他们见自己,除了尴尬,那就还有被打脸的愤怒。
我没做好,但你一个种地瓜的,怎么能把这事办好呢?
就这一点,我不弹劾你一个西北经略,又擅权管什么蒙古事,就算给你面子了。
参拜了信王。信王瘦多了,因为哥哥的身体不好,他几乎日夜守护在病床旁,几乎衣不解带,让他憔悴无比。
但这次自己的长史,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还是让他枯黄的小脸上,有了一抹妖艳兴奋的红。
扶起吕建,难得亲热的拉住他的手。这次没有一见面就抬杠,而是真心欢喜的道:“早在你的封地粮食入库,你的封地经营总结折子上传,皇上就开始进食了。而你去东蒙,皇上还为你担心呢。一个月前的大捷奏报,让皇上每日进食更多了,现在龙体已经有了起色好转了,本王是感谢你的。”
吕建感觉到,朱由检现在说话,已经没有了原先的肆无忌惮了,而是变得中规中矩。对自己的哥哥,也不再口无遮拦,尊称皇上了。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让他成熟了起来。
与朱由检错开一步,两人骑着马,向皇城走。
一路上,朱由检开始变得少言寡语起来了。
正这时候,一个小太监骑马而来,见到两人下马跪倒:“信王千岁,吕大人,皇上在西海子康宁宫赐宴。请王爷,吕大人去西海子见驾。”
朱由检和吕建赶紧回答:“臣弟(微臣)遵旨。”
然后吕建向兵部,那黑着脸的官员交割了人头,詹士府的官员,带着三百护卫去别处安置。
朱由检和吕建,就被一群小太监簇拥着,进了西海子。
来到了康宁宫前,魏忠贤在门口早早的等着呢。
见过了朱由检之后,就一脸春风的拉住了吕建的手:“好,好,非常好。大弟的建树,让龙心大悦,特意下旨老奴在这门口,迎接好总管,好钦此,好长史,财神爷,大将军得胜回京。”
对于魏忠贤这样亲热吕建,朱由检面色就冷了下来。但也不像原先那样,立刻给予冷嘲热讽。
吕建赶紧谦逊:“皇上的好总管,财神爷,那是指的公公你,可不是我。至于大将军,更是无从谈起,不过是侥幸罢了,不值一提。”
魏忠贤笑着道:“你就别谦逊了,赶紧进去,别让皇上等的急了。”
进了康宁宫大殿,在东暖阁里,拜见了斜躺在炕上的天启。
看到天启,脸色蜡黄,瘦骨嶙峋的样子,吕建也不由自主的对这位,对自己极好的皇帝的状况担忧,不由鼻子一酸。
连番的天灾打击,还有独子惊吓早夭,对天启打击太大了,他真的是个可怜人啊。
颤抖着声音,跪拜:“微臣拜见皇上,服望皇上龙体安康。臣,臣,臣——”
三个臣字说完,真情流露哽咽不能言了。
天启笑着,斜着身子伸手:“爱卿心理,朕知道了,不要怪罪朕对你这位大功臣失礼。大伴,替朕扶吕爱卿起来,赐坐,上茶。”
魏忠贤赶紧弯腰,亲自扶起吕建坐下,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热茶,递给了吕建。
“爱卿劳顿,饿了吧,朕可不敢再像上次你从草原回来,把你逼的都要趴地上啃草。大伴,上宴吧。”
随着魏忠贤向外一招手,两个小太监,抬进来了两张桌子,一张放在了吕建的面前,一张放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然后一溜小太监,如流水一般把饭菜端了上来。分别摆在了炕上天启的桌子,和吕建朱由检的桌上。
吕建就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饭菜,那真是飞禽走兽,大鱼大肉,还有大大的一壶酒。
伸长脖子,看看身边朱由检的桌上,四菜一汤,一荤两素,一小壶酒。
朱由检笑道:“打小就和皇上在宫中不受待见,习惯了简单清淡,吕大人你自便。”
再伸长脖子向炕桌上看,两个清淡的素菜,一碗不知道什么的清汤寡水的汤,一小碗米饭。再无别物。
吕建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询问:“皇上,您就吃这样的东西?”
天启一笑:“原先是吃不到好的,后来登基了,舍不得吃好的。在爱卿和大伴的努力下,现在内帑富裕了,国库好转了,反倒吃不下好的了。唉,朕就是一个吃苦的命啊。”
吕建真动了感情了,再次哽咽:“龙体有恙,更应该补,怎么能这样呢?若是皇上对宫中伙食吃腻了,从明日开始,臣让我娘,给您每日做些乡野小吃送过来,换口味。”
天启一笑:“朕真想吃外面的食物啊。头几年,弟弟在宫里,时常跑宫外去,回来时候,总是悄悄的给朕和皇后,带来外面的小吃。那时候,朕和皇后吃的真香啊。可惜,朕的弟弟大了,懂得规矩啦,就再也不给朕,带外面的小吃啦,朕还怪馋的呢。”
提起小时候的过往,朱由检眼圈发红:“皇上,不是臣弟——”
天启摆手:“你不要说了,你懂得规矩了,做事不再随心所欲了,这是好事。朕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你。朕就是这么说说,是给吕爱卿听的。他的良苦用心,朕知道了,但这宫里的规矩多,责任也重大,万一朕有个一长两短,即便不是吃你们两个送的食物,那也对你们两个不利。”
然后眼神里就充满了迷离向往:“朕自幼长在深宫,又因为是长子,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恢弘的紫禁城监狱。我多么想走出这关了我一辈子的监狱,去外面看看,真正坐在皇后描绘的那个什么状元楼里,快快乐乐的吃上一顿饭啊。”
他在那里感慨,暖阁里的三个人就真的沉默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