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让所有的人,都变得昏昏欲睡。整个世界似乎将进入梦乡。
那些倦鸟,也开始在自己栖息地的森林上空盘旋,准备归家,那里是安稳的窝,那里有自己的幼崽,正在嗷嗷待哺。
然而,那些倦鸟,却在森林的上空,久久盘旋,却不落下。在夕阳的余晖中,发出焦急凄惨的鸣叫。
吕建咬着一块干硬的饼子,站在大帐前面的将台上,观察着四周。
“现在,东面和西面,南面北面,都已经出现了敌情。看来,这次敌人来的很多。多到已经有足够的兵力,将我们包围。并且准备对我们,展开一场全力以赴的全面进攻了。”
锦衣卫副千户咬牙切齿道:“不管敌人来多少,不管标营怎么想,我们锦衣卫一千兄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即便全部战死,也要为田大人报仇雪恨。”
现在,大明的军队互相配合作战,已经彻底的贯彻,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友军被攻,先跑为上的思想了。
要不然,萨尔浒之战,沈阳之战,宁远之战,也不至于败的那么惨。
而正是这种思想普遍存在,也使得一战中,各自的军队,对身边所有的友军,都是一种不信任,都怕自己死战的时候,友军抛弃自己先行撤退。
这就是现在,这位锦衣卫副千户下的决心。他已经决心,无论战局如何,自己不管别人,就是死战到底了。
你从这一点上,不得不说,锦衣卫是这个时期,最团结的一个团体。
吕建嘿嘿一笑:“这个,倒是不必大人担心了,因为敌人四面包围,现在,在包围圈里的我们所有人,包括我,想跑都没有机会了。”
看了眼尴尬的标营副都统:“更何况,这次对手,就是要杀人灭口。如果失败了,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将被屠杀,绝对不会被留下一个活口。”
看看身边标营将士,变得绝望起来的神色,轻松的扯下一块饼子,吞咽下去:“为了活命,为了我那丰厚的赏格,死战吧。不但是你们,还有我。”
随着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响,在整个行营的周围,出现了无数的敌人骑兵。没有什么花哨的排兵布阵,更没有什么整顿队形,就那么直接在现身后,就发动了进攻。
他们在三里远的地方,催动战马,慢跑加热,然后开始了疾驰冲击,杀了过来了。
在最外围的防线上,早就严阵以待的大明军队,并没有被敌人,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冲击所吓到,他们已经被那丰厚的赏格,还有那严苛的军纪,激起了决死之心。假如非要选择一个死法,那就战死在这里吧。
敌人的冲锋开始了,所有的人都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敌人,心中不断的期盼,那是自己将收获的五两银子。但更期盼,在保住自己性命的情况下,钦差大人的战法,能够显现出效果来。
毕竟,贴身肉搏,是最恐怖的结局。那种压迫敢,不是谁能承受得起的。每个人都在战战兢兢,为自己可能的怯懦而担心。
黑暗中的蒙古人拼命的冲锋,拼命的抽打着战马,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极限。
只有提升到极限的奔驰,才能越过前面的战壕,然后飞跃那不高的栅栏。只要冲进敌营,那么敌营里的敌人,就将是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待宰羔羊。
这个年代,战斗力的排行是这样的。
强悍的后金是第一,然后就是为生活逼迫的蒙古人;再然后,就是装备有最凶悍火器的明军,然后,才是流寇杆子。
当然,随着政治腐败,财政崩溃,最终,流寇的战斗力,上升了一步,大明的军队成了垫底。不过即便这样,两次大明抗日救朝,人就打的日本人哭爹喊娘,大败而归。
这时期的中亚怪物,只存在于中原,后来的那些所谓的怪物,都还是空气呢。
但现在,骑兵是步兵天生的天敌,他们不但占据着高度的优势,最主要的是,他们有高速的战马冲击力,那才是他们看家的本领。
而已经有内部通报,这里的钦差标营和锦衣卫,没有让人恐惧的大炮,只是一些火枪。
火枪兵,在骑兵面前,只要他放完第一枪,那就是拿着烧火棍的存在,就是被屠杀的对象了。
明军,等死吧。
巴雅尔对一战胜利,充满了信心。所有的蒙古勇士,也对一战胜利,充满了信心。
近了,近了,离着壕沟拒马,只有两箭之地了,都可以看到栅栏后,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了。
就在冲锋的速度,达到极限的时候,所有的蒙古人,都已经热血沸腾,准备收割汉人头颅的时候,蒙古人胯下的战马,突然一声悲嘶,毫无征兆的轰然倒地。
悲嘶的不是一个,而是整个冲击锋面的战马,一齐跌倒。
然后就被他们后面的兄弟,转眼踏成肉泥。
而后面的兄弟,虽然发现前面情况不妙,但想要收住飞驰到极限的战马,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就只能被动的,毫不犹豫的继续冲锋,根本不管马蹄下,自己兄弟的死活。
结果在他们,在踏着自己兄弟的尸体,冲过去之后,整个锋面的战马,再次发出悲嘶,一批批波浪般的倒下。然后再被后面的兄弟践踏如泥。
站在后面督战的渠帅巴雅尔,彻底的震惊到了掉了下巴:“怎么回事?没有看见陷马坑啊,他们怎么突然间,一个个全部马失前蹄?”
没有人能回答他,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看着波浪一眼摔倒的将士,巴雅尔下令:“吹号收兵。”
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之前,收兵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随着号角吹响,刚刚冲锋的蒙古勇士,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跑。
而那些失去战马,但幸运的,没被同伴践踏而死的,也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抓住一个没有战马的勇士,巴雅尔大声询问:“怎么回事,怎么都马失前蹄啦。”
那个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勇士回答:“坑,到处都是碗口大的坑,密密麻麻的。就是它,折断了我们的马腿。”
什么?碗口大的坑?怎么回事?
巴雅尔,丢下这个说的没头没脑的家伙,亲自跳下战马,跑到阵前,然后拿着火把,蹲在地上仔细观察。
坑,几乎纵横两步远,就是一个,密密麻麻的,无穷无尽。
坑的大小,如碗口,正好可以让马蹄踏进,而深度,正好到战马的膝盖转弯处。
那密集的,火光照处,一眼望不到头,你躲得开这个,绝对躲不开那个。而只要战马的马腿踏进去,高速奔驰的战马,转眼就被折断马腿。
“是谁,是谁这么损,是谁,你给我站出来,我要和你决斗——”
明军的大营,静悄悄的,没有人有骨气的站出来,和他做勇士般的决斗,但转而,对面军营里,传来敌人一片哄堂大笑,接着就是冲天的欢呼声。
四面出击,还没看清敌人的面目呢,自己就折损了两千匹战马,损失了一千多勇士,这仗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