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建这里,正在积极备战呢,突然守营的兵士进来禀报:“启禀钦差大人,营门外,陕西巡抚岳和声,请见钦差。”
岳和声,乃岳飞嫡系十八世孙。是浙江嘉兴府人,一家兄弟三人,皆为进士,可谓一地美谈。
若说岳和生的官声,还是不错的。初任河南汝阳县县令时,因当地多发洪灾,筑绵延百余里,七十二道堤坝阻挡洪水,人称“岳公堤”,还将数千顷荒地开发成良田。
后出守广西庆远,平反了不少冤狱,被当地人呼为青天。
岳和声出守山东东昌时,正值大旱,首议赈恤,救活百姓无数,并建“摄城书院”。
岳和声去世时,还叮嘱家人筹措千金以助边饷。
此人为人方正。但为人方正的另一个解释,就是也迂腐而且倔强,不懂变通,是标准的东林,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
尤其自己到底是阉党,还是东林,还是皇上的人,身份角色晦暗不明,和这样的人相处,很难。
吕建疑惑嘀咕:“陕西巡抚岳和声,他来干什么?”
副都统提醒:“大人,神木地方,归陕西巡抚管辖。而山西巡抚,只管沿边。”
啊,原来是直管上司来了,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都要见面的。
但吕建决定,自己不能被利失他的好名声,而在这场见面中,给他尊重客气。自己得先声夺人,在气势上,压下他再说。
只有在气势上,先压下他。这样,自己就占据了主动。
和自己配合,那就乖乖的听自己的调度,不和自己配合,那我也要拿捏死你,让你不敢乱说乱动,坏了我的大事。
于是,吕建脱下盔甲,换回钦差官服,吩咐一声:“有请。”
钦差,是代表皇上的,他是不需要亲自迎接任何官员的。连初次见面,下座迎接都不需要。
岳和声是从神木来的,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他年事已高,也坐不住了。所以风尘仆仆的赶来。
结果在神木,吃了贺人龙一鼻子灰,最终告诉他,他只听山西巡抚,和钦差大人的,有事,去找钦差说去。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个贺疯子。没办法,岳和生这才跑到吕建的钦差行营求见。
岳和声按照官场规矩礼仪,到了帐外,大声自报:“万历二十年进士,都察院御史,陕西巡抚岳和生求见钦差天使。”
吕建抱着尚方剑站起来:“岳大人请进。”
岳和生进帐,一见吕建小年轻,高居帅案之后,抱着尚方剑冷着脸看着自己,却也不怪。
迈着官员必须的四方步,甩动大胯,来到案前跪倒:“臣,岳和生恭请圣安。”
吕建就答:“圣恭安。”
站起,再拜“臣,聆听圣训。”
吕建回答:“尔滋尔念,克勤克俭。”
“臣谨尊圣训。”
站起,再拜:“臣,恭听圣言。”
“尔之勤勉,深得朕心。”
“谢主隆恩。”
三拜九叩之后,站起。
程序走完,吕建的脸缓和了一些:“老大人远路而来,辛苦,请坐,看茶。”
两人一上一下坐下。
岳和生喝了一口茶,然后开口:“不知大人,为何调山西兵,封锁我陕西神木,不得一名官员出城?”
“本钦差,怀疑神木上下官员,勾结蒙古鞑子,故意抢掠神木,以抵消上缴。而将抢掠都隐瞒自肥。”然后不等岳和生再说,接着道:“而事情败露,又派员刺杀本钦差,可谓罪大恶极。”
吕建被刺杀的事,刚发生不久,岳和生还不知道,而贺人龙被刺杀,是在他离开之后呢,当时大惊。
若是皇上魏忠贤,和信王都信任的,肩负着西北百姓希望的钦差,死难在自己的陕西,那自己可就担了天大的责任了。
于是赶紧关切询问:“大人可被伤害?刺客可曾伏诛?”
“虽然刺客动用了四架床子弩,和一门大炮,但本官得皇恩庇佑,又有忠心护卫,才使得本官幸免于难?”
“什么?刺客都动用了床子弩和大炮?”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了。
床子弩和大炮,那可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各地虽然都有分批调拨,但即便将士生活走投无路,敢将刀枪弓箭抵押偷卖,但绝对不敢动床子弩和大炮的。这些东西,每一年,都要由专门的官员,定期检查对账的,一旦丢失,或者擅自动用,无论是谁,那就是个人头落地,绝无办点商量。
那这事,可就牵连的大了。
吕建转换话题:“不知道岳大人如此匆忙,来我行辕,所为何事啊。”
岳和生就缓了口气道:“神木事变,是真是伪还没有定论,大人就直接绕过我陕西,直接借兵山西,封锁城门,拘禁朝廷命官,这不妥吧。”
吕建不以为然:“本官认为,没有什么不妥的,因为本官已经有了证人。”
“既然大人已经有了证人,那么就将证人交给本官,然后将神木官员也交给本官,押回西安审讯。”
吕建坚定摇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本官要亲自处理此案,不用假借别人之手。”意思已经非常明白,我信不过你们陕西官。
岳和生的脸就冷了下来:“神木是本巡抚该管,钦差大人只是一名劝农史,督办官督商办地瓜推广事,你这样插手地方事物,大人,你僭越了。”
吕建再次坚定摇头:“不是本官僭越,实乃这次损失最大的,正是官督商办的信用社,本官必须追回,那笔被抢的款子。再加上,这次本钦差,还被光天化日之下刺杀,这更要我亲自侦查。”
“国朝自有法度,各级官员自有该管。钦差被刺,是在陕西地面,当然也归本巡抚管。钦差就静等结局才是,而不是这越界擅权。”
“这事,关乎国朝官员卖国的行径,本钦差代天巡守,如此重大的事,怎么就能不管,怎么就是越权?”
“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职权,钦差虽然代天巡守,但你只有上书言事之权,却无权插手地方,你这是僭越,这是不守本份规矩。”
吕建针锋相对:“我僭越不僭越,那是以后皇上说了算的。现在,我身处其中,就绝对不能不管。”
“你是将神木官员,交不交给本官?”
“我在没有查清所有关联案件之前,我是不会将任何,我认为和案件有关的人员,交给任何人的,绝不。”
说这话的时候,吕建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任你的表情。
原本刚开始两人相见,规规矩矩一团和气,这越说两人声音越高,越说语言越激烈,大有针锋相对,各不相让的架势。
在外面观察风向的副都统一见,再这么下去,事情恐怕要坏,现在不是闹僵的时候。
于是立刻换上一副紧张的表情进帐,对着吕建大声禀报:“启禀钦差大人,锦衣卫巡哨禀报,周围出现了蒙古鞑子的游动哨,恐是蒙古鞑子,即将大举来犯。”
吕建正在和岳和生僵持,听到这话,立刻有了台阶,也不想再和这个老人争辩了,万一自己将他气出个好歹,自己也不好交代。
于是对赵远吩咐:“赵远,带钦差护卫,送岳大人出营到安全处。”
其实,岳和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这个钦差彻底的闹僵,一见他态度坚决,自己的目的是达不到了。再有即将的危险出现,也就就坡下驴,气呼呼的一拱手:“本官回去,写折子参你飞扬跋扈,干涉地方罪。”
吕建也冷哼一声:“随便。”
两个人这次会面,就这样不欢而散了。但吕建也给岳和生留下了恶劣的印象,为此,在以后就和吕建对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