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生无处不纠结

从振武一路继续前行,吕建的心情奇差。

一个是西北的现状,让他感觉忧心忡忡。不是圣母的一心忧民忧君,而是被眼前的境况揪心,真的替百姓愁苦。

而最坏他心情的是纠结。

自己放了李自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阴暗心理理由,但还是有一种侥幸的心结。那就是,如果,自己真的杀了李自成,那么是不是,自己就真的能彻底的改变历史,是不是就会让整个大明帝国的状况,更好一点,百姓会好一点。

最起码,没有太糟糕的内乱,就能让大明,拿出更多的精力,专心的对付满清,就不再有后来的满清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就没有山西盐城的屠杀,没有连坐的山陕十城的鸡犬不留,没有四川几乎被杀光的惨事?

而也以此类推,那就不需要,在自己努力奋斗,做到高官显爵,却又中途而废,带着老娘小妹流落海外?

现在,自己刚刚起步,先不说官场,就是一个,已经依附在自己身上的,几十万商行做工的百姓,就离不开自己。

而一旦实现了官督商办,商屯成功,那依附自己的西北百姓,将何止百万?

自己跑了,他们怎么办?

去他的三百年中原帝国宿命论吧。蝼蚁也是生命。看着路边一个大胆的,或许是吓傻了的小女孩,那纯洁的让人良心发颤的眼睛,吕建不由鼻子一酸。难道这样淳朴到,近乎天使的生命心灵,就该被一句轻飘飘的三百年宿命,就应该无视他们的生死吗?

既然自己有能力,活了十几万百姓,不久也有能力再活几百万百姓,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豁出去,再活几千万,彻底的打破那狗屁的宿命理论。

将一块饼子,一块糖给了那个女孩:“你的爹娘呢?”

女孩清澈的眼睛里,就流淌出清澈的眼泪:“爹被官老爷抓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已经一年多了。”

吕建的心就一揪。

“娘被地主抓走了,也没有再回来。”

吕建的眼睛里就布满了泪水。

然后向身后的沟渠一指:“我奶奶在那里,刚刚睡着了。”

料峭寒风里,一个几乎只剩下骨架的白发老人,仰面躺在那里,张着嘴,睁着眼睛朝小女孩的方向看。

死不放心。

一群野狗慢慢的,向老人干瘪的尸体靠近。

“吕谋。”

“大人。”

“安排几个人,将老人埋了吧。”然后将小女孩揽在怀里,用披风将她裹起来,不要她看到那悲伤的场景。

“吃糖,很甜的。然后跟叔叔走吧。”

小女孩舔了一口糖,面带好奇:“叔叔,这就是糖吗?这就是甜吗?”

“是,这就是甜。”

“我跟你走了,我想爹娘,想奶奶怎么办?”

“只要你想奶奶,想爹娘了,你就吃口糖,他们就会放心的笑的。”

从此,吕建的妹妹小丫,有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玩伴,他每天糖块不离身,大家都叫她糖妹。

用披风裹着糖妹上了马,对吕谋吩咐:“我们不必去巡视了,我们回去,赶紧建立钦差行辕,越快越好的推行我们的政策。推行的早一刻钟,我们或许就能救一个人,救一家人。”

吕谋坚定点头。

队伍掉头,南下。

吕建决定,将自己的钦差行辕,设在靠近两省边界的永宁府,方便就近照顾两省。

永宁有浩浩汤汤的东涧河,和北川河,在这里交汇,形成沥水,然后汇集到黄河。

在古代,凡是被称为水的,规模都几乎接近于江。这里水路便利,可以行船。

船只顺河而下,就可进入黄河,然后向下不远,就可逆无定河行船,到干旱严重,产生流民最多的绥德米脂。再往下一点,就可以沿延水,进入延长清涧。

而顺着黄河直下,就可达到汾水,渭水,洛水交汇形成的蒲城渡口,然后沿着黄河,在潼关外直下河南河北,连接大运河,上可达京师,下可通江南。

行船,是古代最便利的出行方式,这个一定利用好。

钦差行辕,并没有鸠占鹊巢,抢了永平知府衙门,而是租借了一座寺院。

民生凋敝,善男信女食不果腹,哪里还有香油布施给佛祖?所以,本来是一座香火鼎盛,曾经恢弘的寺院也就破败了。据方丈骄傲的回忆,想当年,这个寺庙有和尚上千,但现在死走逃亡,只剩下了不足十人。

这里正好驻扎自己七百随员,而且还不扰民。

给了老方丈三年的租金,三千两银子,老方丈欢天喜地的带着剩下的弟子,拿着僧录司的文蝶,潇洒的云游天下,投靠更大的寺院享受,不,是礼佛去了。

命人铲除杂草,雇请泥瓦匠木工修缮。

宽大的大雄宝殿,变成了钦差大堂。

然而,吕建却并没有拆毁,大雄宝殿里的佛像神龛。

不要误会吕建有保护文物的好人品,而是他要自己,时刻坐在佛主前面高高的椅子里,手握生杀大权的自己,一回头,就能看到身后佛主慈悲的面庞,开解自己因为放了李自成的心结。

时刻让佛祖提醒自己,要心怀仁慈,要消弭戾气,为这天下苍生,做点善事。

行辕设立,立刻召集原先负责地瓜政策推行的官员,趁着春来晚,进行今年的推广,争取快速铺开,秋天有个好收成,实现自己对皇帝,对信王,对魏忠贤的承诺,实现自己对股民的承诺。

其实,有时候,想起三人平台召对自己的场景。恍惚间,理解莫名其妙的有种,若是自己能让天启不死,让懂得理财的魏忠贤不死,是不是对自己,一直念念不忘,抱朱由检崇祯大腿的状况更好?

是不是站在历史的高度,实现王承恩临上吊前,对崇祯感慨的:“若魏大伴不死,局势也就不可能这样。”的定语,更好?

每次想到这里,心情就又纠结了,自己已经被东林士林,看作是东林一党了,那么就要肩负起东林伟大的任务,打倒阉党。

阉党要不要打倒?东林需不需要上位?

天启需不需要死,魏忠贤需不需要死?

崇祯需不需要上位?

哪个对自己更为有利?

纠结,万分的纠结。

理解时不时的感慨,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糊涂(迷茫)识字始啊。

如果自己不是穿越人士,不知道太多的结果,只是做个随波逐流的混沌者,是不是就不这么痛苦?

仰天哀叹:唉,穿越者的痛苦,这悠悠苍生,谁能理解?

最终总结,穿越者的痛苦,自找的,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