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菀菀类卿

夜幕黑沉,夜阑人静。

陆青斐到警察局时,还觉得不可思议。

方正端肃的谢云寂竟然会打架,真稀奇。

一个年轻女子看见她,挂着和煦笑容上前:“是陆青斐小姐吗?”

陆青斐点头:“是的,请问谢云寂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在俱乐部先出手打人,被我们局长撞见带了回来。”女子说,“如果能获得对方的原谅,双方言和,没什么事就能走了,但他怎么说也不肯道歉。”

“顾局在跟另一位当事人聊,你先跟谢云寂沟通一下吧。”

女子带陆青斐去见谢云寂,房间空荡,光影昏暗,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陆青斐进门,便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谢云寂,他低垂着脑袋,瞧不清神情,听到动静,他才慢慢抬眼望过去。

对视半晌,没有人主动开口。

须臾,陆青斐说:“我知道了。”

她丢下一句,转身便离开。

起初学听心咒的时候,陆青斐是怎么都想不到会用在大师兄身上。

谢云寂在攀岩俱乐部撞见了江珩,以为他是离珩,为自己的小师妹鸣不平,怒火冲天地把人家揍了。

……不是。

鸣什么不平啊。

陆青斐叹了口气,颇感无奈。

她跟年轻女警说要见被打的那个人。

“他在我们顾局的办公室,请跟我过来。”

局长办公室里,陆青斐敲门进来,顾局有事要处理此刻并不在。

江珩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仿佛早知道陆青斐会来,似笑非笑地问她:“你说说看,平白打人的正当理由。”

“你长得跟我师兄很像。”陆青斐也没跟他寒暄,简明扼要说,“我大哥跟我师兄有仇。”

一句话便把人际关系和恩仇说清楚了。

别人菀菀类卿都是谈恋爱,轮到他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

这是什么道理?

江珩神色莫测道:“你也以为我是你师兄?”

“不是。”陆青斐说,“我对他很熟悉,能分清。”

江珩不轻不重问:“既然能分清,在电梯口盯我做何?”

陆青斐莞尔道:“礼尚往来。”

因为他在盯着她,所以她也盯他。

江珩轻挑下眉,看着她熠熠明眸,他脑海不禁回想前面的话。

——“我对他很熟悉。”

很熟悉。

这三个字非常微妙。

四周太过寂静,只剩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

江珩屈指轻点桌面,漫不经心道:“你师兄是你前男友?”

陆青斐怔了下,迎着他的目光说:“他是我债主。”

她的回答听得江珩若有所思。

让江炽代转的钱,及短时间帮江炽厘清利弊。

处于弱势地位却不被动,观点一针见血,话术有条有理,用情理动人,以利益诱惑,处处戳及痛点软肋。

凡事算得清清楚楚,条缕分明。

他用带笑的口吻说:“你不像会欠人钱财。”

“不是钱债。”

陆青斐不遮不掩,语调坦然:“是情债。”

出乎意料的答案。

江珩神色微顿。

情债,代表感情不平等。

她是没那么喜欢,还是一点也不喜欢?

言语清晰,眸光清明,瞧起来冷静又理智,估计是后者。

陆青斐看向桌上的药膏,又瞥了眼江珩脸上的一块淤青,主动走上前,从容说:“我帮你吧。”

江珩没阻止,静静地看着她拆开药膏和棉签。

棉签刚触及皮肤表层,江珩便低嘶声,悠悠道:“温柔点。”

陆青斐呆愣一瞬。

她没说话,擦拭的力道稍微放轻,距离也拉近了些,不经意间蹭到彼此的衣服。

冷不丁的,江珩问:“一模一样?”

陆青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手上动作稍停,她回答:“也不是。性格不一样。”

师兄他没有这么娇气。

离珩就算身受重伤,也要耍酷,死要面子装没事。

哪里会碰个伤口就倒吸冷气,还要求温柔一点。

像的话,除了长相外,他们可能都不可一世吧。

江珩谁都不放在眼里,离珩视万物为蝼蚁。

陆青斐暗自思忖。

江珩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听闻不由问道:“你知道我什么性格?”

陆青斐抬眼,明亮黑眸倒映着江珩的模样,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让她有点恍惚,须臾才恢复往昔浅淡的笑意。

陆青斐不顺着江珩的问题,巧妙地说:“生活环境不一样,性格自然不同。”

打太极的话术,江珩听出了防备。

他耷拉眼皮看挤药膏的陆青斐,余光瞄至她左手手腕。

凌晨时分,轰隆巨响,闷了整夜的大雨倾盆而下,室内能清晰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擦完药,陆青斐低头把棉签放好,转过身时被不由分说扔来一件外套,触感柔软面料细腻,还带着余温。

江珩无甚表情地扯了下衣袖,外套宽长,很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被你大哥弄脏,劳烦你这个妹妹洗干净还我,这事就清了。”

他的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

什么洁癖怪。

突如其来的气息和温度,洗衣凝珠的淡香钻进鼻腔,让陆青斐脑子滞了会儿。

江珩又说:“披着,别把衣服折坏。”

什么怪衣服,还有bug。

陆青斐轻轻眨了下睫毛,反应过来说:“多少钱,我买下它。”

似乎觉得买卖吸引力不大,她还补充一句:“以三倍价格。”

江珩:“……”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显豪气。

江珩很干脆地拒绝:“不卖。”

他毫无商量的余地,陆青斐也不扭捏:“那留个联系方式,洗好还你。”

老让江炽做中间人也不是办法。

江珩朝她伸出手:“手机。”

男人宽厚的掌心向上,五指修长漂亮。

陆青斐却没给他,她握着手机,抬头看他,启唇说:“你报号码吧。”

语气浸着难以察觉的不容置喙,仿佛不报就要把他衣服烧成灰。

江珩在心里啧了声,面不改色收回手,把电话号码告诉她。

没一会儿,他的手机便响了。

交换完联系方式,江珩往外走,他高大身形忽地停在门口,回过头,以目光点陆青斐的手,懒散道:

“别用手洗,衣服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