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不合理吧!

三长老的首徒伏琉摇晃手腕铃铛,笑骂道:“瞧你这副嘚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是天榜第一了。”

钟秦骄傲地抬起下巴:“天榜第一哪有小师妹好。”

“只会说甜言蜜语。”

伏琉嫌弃一句,转而看向陆青斐,扬眉道:“小师妹明日随师姐练剑,师姐带你冲天榜第一。”

宴归来温声说:“她要去静学堂。”

伏琉扭头看向宴归来,“静学堂?”

宴归来点头。

钟秦在乾坤袋掏好玩的小东西给陆青斐,“教习大多古板,不想听课可以玩纸小人,让它们耍杂技,跳舞给你看。”

“不许带坏小师妹!”伏琉回头瞪了眼钟秦,她抬手,一片叶子从腕中银镯飞出,封住钟秦的嘴巴。

钟秦:“唔唔唔唔!”

陆青斐:“……”

伏琉不可置信地问宴归来,“符术?”

宴归来微笑颔首。

玄武大陆剑术一道,以无极宗为首。宗门风光大盛,有无数人挤破脑袋想拜掌门为师,但掌门向来不轻易收徒。

这回有新徒弟,众人皆以为对方是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

结果你说她学符术,不学剑术?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吧!

伏琉望向谢云寂,恳求道:“谢师兄,让小师妹练剑呗!”

谢云寂抱着剑,面无表情说:“掌门的决定。”

记忆里的画面逐渐跟眼前的一幕重合。

陆青斐眨眨眼,搭在肩上的伞柄往后仰去,她抬首朝石阶上方看去。

“大师兄。”

谢云寂垂眸看向笑得眸光熠熠的小师妹,淡声说:

“屋里有吃的。”

陆青斐:“好。”

三师兄昏迷不醒。

关于大师兄和二师兄谁先下山的问题,两人曾有过激烈的角逐。

掌门端坐在木椅上,身侧站着陆青斐。

前方站着谢云寂和钟秦,他们在阐述选自己下山的理由。

钟秦:“我被罚去烈焰山挖过两个月的矿,耐热!”

谢云寂:“我是大师兄。”

钟秦:“我被罚去冰荒刻过十天的雕,耐寒!”

谢云寂:“我是大师兄。”

钟秦:“我被罚在戒律堂挨过百鞭,坑打!”

谢云寂:“我是大师兄。”

……

这场面试谁输谁赢,毫无悬念。

掌门和陆青斐一致拍案——

下山的offer,给钟秦!

思至此,走到门前的陆青斐忍不住笑起来。

频繁受罚的闯祸精赢了宗门的骄傲。

长老们要是知道,估摸都要喊一声荒谬!

天色昏黑,屋里灯火通明。

陆青斐把伞收好放在一旁,抬手晃了晃额前沾了些许雨珠的碎发。

“师父。”

正在翻阅书籍的掌门抬头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

“嗯。”

陆青斐走到桌子前,掀开看了眼,是肉馅饼和汤圆。

她碰了碰碗壁,还是热的。

掌门看完饲养牲畜的书,又叫陆青斐寻了些水稻种植的书来看。

谢云寂扛着锄头,在后山开垦一块实验地。

现在那块地正惨遭掌门的祸害。

而陆青斐担心掌门会种出前所未见的奇特物种,隔两天都会去‘视察’一下。

以免现代世界变成末世。

毕竟掌门之前种出藤蔓精,差点把熟睡的钟秦勒死。

掌门摸着胡须,甚是满意:“为师在种植上颇有心得,改日传授给你们。”

徒弟险些惨死梦中,师父竟还有心思传道授业。

钟秦一个鲤鱼打滚,翻身坐起来:“我我我!我要第一个学,学会了给师妹种花!”

仿佛看到食人花的陆青斐沉默。

陷入回忆。

陆青斐手握勺子,看着碗里的汤圆久久不动。

掌门抽空从书里抬头看她一眼:“难吃?”

陆青斐舀小块放进嘴里,老实说:“太淡了。”

掌门:“那就别吃了,再让你大师兄练练。”

陆青斐放下碗,拿筷子夹起馅饼咬了口:“饼还可以,就是有点咸。”

掌门:“确实咸。等你三师兄醒来,让他做。”

陆青斐点头:“嗯嗯。”

谢云寂无言地看着挑剔的师徒俩。

昨天嫌太甜,今天嫌太淡。一会说盐放多了,一会说盐放少了。

真不知道以前三师弟伺候他们是怎么忍得住没有把他们吊起来打的。

陆青斐跟掌门探讨种植农作物的奥妙,论了半小时才离开。

她没有回房,也没有去藏典阁。

而是闲庭信步地走去后山。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飘落。

陆青斐站在激湍溪河边,活动手腕,五指张开又合上。

有所察觉,她握住伞柄的右手收紧,侧过身子看去。

陶晋背靠着枫树,瘫坐在地,背靠着枫树。与在凌家的六岁不同,现在他十七岁。

陶晋喉咙灼烧般疼痛,呼吸困难,他扬首,额头青筋鼓起,汗水和雨水混淆顺着脖颈滑落,活脱脱一个虚弱阴郁少年。

如若钟秦瞧见,肯定会露出不太礼貌的厌世神情,并表示爱死不死。

陆青斐神色不变,缓声说:“先前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考虑好了。”

“不帮。”

陶晋嗓音沙哑:“那你找许厘是……”

“我找她不是因为你。”

陶晋哼笑声,因胸腔伤势未痊愈,笑时牵扯伤口,他猛咳嗽几声。

陶晋被刘观云烧破一个洞的掌心在慢慢弥合。

他留意陆青斐的反应。

她倒是不意外。

始终心如止水。

缄默半晌。

陶晋望着蹲在溪水边,捧水玩的陆青斐,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刘观云杀不死他的。

陆青斐头也没回:“见二师兄那天吧。”

那就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陶晋捂着胸口咳嗽,“你知道我能无限复活的原因?”

陆青斐:“你死了。”

陶晋:“……反复变成鬼行了吧。”

古币反面、钟秦喂汤圆他吃得进去、年龄变大变小……种种迹象都在说——

陶晋不是寻常鬼。

陆青斐让陶晋去凌家,主要是为了确认他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妖气。

而陶晋在慢慢修复的魂魄很明确地回答了她。

——他身上有三师兄的妖气。

陆青斐低头看着冰冷的溪水从指缝流过,没说话。

陶晋望着陆青斐的身影,须臾,目光认真说:

“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六岁的样子吗?”

“因为六岁那年我妈去世,我被混混揍得鼻青脸肿,回到家中,乖乖等死时,他出现了。”

凭空降落的男人西装革履,一派儒雅气质。

陶晋一直忘不掉,凌白弯腰替他拭去血迹,脸上温柔的表情。

“陶晋是吧,我是凌叔叔,跟叔叔走,我们去医院。”

“怎么不识字?六岁该上学了,今后由我资助你。”

对陶晋来说,六岁是一条分水岭。

他没了妈妈,多了个叔叔。

凌叔叔是位心地善良,热于助人,寻求公正的好律师。

人人称赞他帮助弱小,品格高尚,实力超凡。

陶晋也想成为凌白这样子的人,于是他主动跟被同学排挤的许厘做朋友。

却万万没想到,善意的种子会开出恶意的花。

凌晋满眼怒火说,他是凌白的私生子。不断找他麻烦。

陶晋不信,也不搭理。

凌晋转而去为难许厘。

陶晋想阻止。

天台之上,两人起了争执。

凌晋抢走陶晋的缂织丝巾,愤恨中把陶晋推下楼。

于是。

陶晋从无家可归的少年变成了无墓可归的鬼魂。

得知凌白真的是自己亲生父亲那刻,他心里有种道不明的喜悦。

一直崇拜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陶晋的喜悦并不久。

凌白请刘观云灭鬼的那天,他心态崩了。

凌白知道凌晋是杀人凶手,却还要包庇他。

陶晋心态爆炸,不是因为父亲选择另一个儿子,而是自诩公正的凌律师违背了信念。

陶晋叹息一声,望天无语:“这都是什么事呐。”

“你们大人真复杂,老说什么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不是非好即坏。不理解,不理解……”

“不过我以前做人的时候觉得真相很重要,现在鬼做久了反而觉得真相也就那样子吧。”

“人才要真相,鬼要什么真相。”

“刘天师有句话说得没错,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陶晋摇晃脑袋,重新望向陆青斐,发现她正拿着手机专注地拍雨中花。

“喂!我在跟你畅谈我凄惨的人生呢!”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意思?

太看不起鬼了吧!!

陶晋满脸懵逼。

陆青斐看了看自己的拍摄作品,满意地眨了下眼,给钟秦发去。

陶晋:“??!”

他这只鬼迟早要被她气得魂飞魄散!

良久。

待陆青斐拍尽兴,偏头看过来,陶晋才问:

“我没告诉你实情,还骗了你,这你都不在乎?”

脾气也太好了吧。

闻言,陆青斐莞尔一笑:“你觉得你能从我身上捞到好处?”

陶晋微怔。

好处一个没捞到。

捞到了一身伤,而且还不是她动的手。

……草。

如果是陆青斐动的手,陶晋都不至于如此郁闷。

偏偏是他自己上赶着遭罪。

陶晋算是明白了,想请她办事,走感情牌和正义牌都没用。

于是,陶晋跟陆青斐谈拢一场交易。

一场用灵魂换取的交易,一场由陆青斐主导的交易。

绝对公平。

也绝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