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和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安陵容在寝宫内加了三盏手工制作的四方灯。
青色的竹条纵横交错,手工编织而成四方形,再在外表蒙上一层淡色的琉璃布。
薄布上是她亲手绣的盛开正艳的木棉花,花开五瓣,是一片诱人的火红。
透出来的灯光有淡淡的红晕,无意中增添了不少喜色。
此刻,惠嫔已去太后宫中服侍有大半个月了。
不止安陵容见不着她,就连皇上,想要见她,还得去太后宫中。
莞嫔有孕在身,日日在碎玉轩里,足不出户,皇上除了每天去探她,从不在她那里留宿过夜。
皇上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翊坤宫了。
华妃自从晋升为“皙华夫人”以来,更是不把后宫众嫔妃放在眼里了。
各妃有各事,唯独有我清闲自在,安陵容挑着灯笼内的烛火暗想。
哪朝帝王不是三宫六院,喜新厌旧。
她对皇上本就没有期望,内心便不再感到孤寂,转而内心丰满轻盈。
安陵容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赏画,看书,刺绣,练字之上来。
惠嫔昨天给她送了一本经书过来,是从太后的宫里挑的,说的净是女子的三从四德。
安陵容有些不满意,斗大的字看得她头晕,但是好在练字,不用记住书中内容。
她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的道具一般,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一列列字在纸上延伸,身在曹营心在汉,心落在了何处?已飞到了九宵云外。
这一眨眼,练字已练了三个多月了,这字虽还无法同惠嫔的相比,可是已有了几分阳光之气,她的字有别于惠嫔的娟秀,莞嫔的圆润,她的字刚劲有力。
安陵容手指纤细,却总是把字写得斗大,无论如何都写不进格子中。
惠嫔有次说过她:妹妹,字如其人,宫中的囚笼困不住你,你迟早会飞出囚笼,华妃给你取名安小鸟,现在看来,你也正是,人如其名。
现在她明白,不是字写不进格子,而是她的人,她的心不想入这格子,一旦入了格子,就困死在此地了。
莞贵人的哥哥甄珩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受封为奉国将军,一时风光无限,碎玉轩上下也是欣喜异常。
皇上不止封他为奉国将军,还给他赐婚了。这样的哥哥,安陵容也想有一个,可惜没有。安府上上下下都是比她年幼的,兄弟无帮,六亲无靠。
安陵容清醒得睡不着,想到此处,执笔的手稍一用力,将宣纸戳出一个黑洞。
“哦,写到哪儿了?”
“是个秀字,我该不会想娘亲了吧。”安陵容吃吃地笑。
巧玉陪坐在不远处,摇遥欲坠,听到她的笑声,睁眼醒过来,给她前面烧得正旺的火炉里,添了一把炭,再将燃得快熄灭的炉香挑断了灰。
“娘娘,你今日真是好精神,我好困啊”
“巧玉,你先去睡吧!”
巧玉听话地去了偏房睡觉去了。
时至半夜,安陵容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她立刻警觉,吹熄了蜡烛,和衣躺倒在床上。
在静谧的夜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可是今天皇上翻了华妃的牌子。
不是皇上,那会是谁,安陵容的心都揪紧了,掀开被子盖上。
睁着眼听,半天没有动静,她按捺不住,悄悄起身,抄起墙角的一个长铁钳,在窗户面前守了半天,依然没有动静。
她打开半扇窗户,窗户啪哒一声,掉下了个物件。
她连忙叫道:“小凳子,小凳子。”
太监小凳子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安陵容放心地拿着铁钳出去,当她看到地上的物件时,她一怔。
皎洁的月光如笼纱,照在地上,如水流淌。
她捡起来,是几盒榴莲酥和臻子酥。
她微微一怔,瞧见一只黑色的猫一闪而过,还发出了一声低呜声。
“小凳子,这窗户上的榴莲酥和臻子酥,是哪来的?”安陵容询问道。
“娘娘,是奴才晚上回来时经过碎玉轩,流朱给奴才的,叫奴才带回来给娘娘吃。”小凳子迷迷糊糊的,却又清晰地回答了上来。
“寒冬腊月的,你抱着被子睡在墙角当心受冻,还是回房间睡吧,宫里什么事都没有。”
小凳子悉悉簌簌地折腾了一会儿,扛着被子回房间了。
“那是,华妃娘娘有皇上看守着,娘娘在翠和殿里放宽心睡,没事的。”
第二天,皇上早朝后,参加了皇后宫里的早会。
这日日都要觐见皇后,甭管有事无事,铁打的皇后,流水的嫔妃。
皇上早会赏下了三支金簪,是北织堂三年一织的贡品,限量版,整个大清国只有三支,一支赏给了皇后,一支赏给了华妃,另一支赏给了莞嫔。
皇后的花性属牡丹,她得到的一枝牡丹金簪。
华妃的花性属玫瑰,她得到的是一枝玫瑰金簪。
莞嫔的花性属是梅花与海棠的结合,她得到了一支海棠梅花金簪。
安陵容上世属夹竹桃,此世属紫薇花。
夹竹桃,如桃花一样美艳,却无香而有毒,跟她对照的是茜桃,娇艳的桃花,温香软玉、宜室宜家,上世她害了茜桃,可终究替代不了茜桃。
可这一世,皇上说她是紫薇花。
惠嫔的花性属性是菊花,可金簪只有三支,下次到了再赏给惠嫔。
皇上赏了后宫其余所有的嫔妃一句承诺。
皇上说,等她们混到华妃和莞嫔同等的位置,就有金簪了。
意味着,要么是皙华夫人级别,要么是嫔位妃位加孕肚傍身。
安陵容羡慕,咋一看来,莞嫔的金簪有了二样花色,更显华贵一些。
华妃就不满意了,将金簪揣手上,就是不肯戴在头上。
皇上赏的东西,自然得日日戴,皇上看着心生欣喜,自己也风光。
华妃端着笑脸,讨价还价:“皇上,嫔妾不喜这个玫瑰款式的。”
皇上道:“这是朕专门为你们量身定做的,你怎能说不喜欢呢?”
华妃指着莞嫔头上说:“嫔妾觉得莞嫔头上那支,那支才是真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