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城内。
曹明远一身血污，旁边站着比曹明远更狼狈的祖迪。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战斗，曹明远脸上的稚气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凌冽之意。
这是经过无数次的战斗锤炼出来的气质。
曹明远对祖迪说道：“祖帅，如今我们还有多少儿郎？”
祖迪点了点麾下的将士，随即回道：“能战之兵不到万人。”
“粮草呢？”
“粮草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当初孟大人在建此城的时候，就屯集了大量的粮草，省吃俭用再撑一个月不成问题。”
闻言，曹明远笑道：“那看来我们还可以将这些胡狗挡在外面不少时日。”
曹明远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嗓子的沙哑让这句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欢快的意思。
祖迪也知道曹明远这是在苦中作乐，不过还是说道：“只是箭矢等消耗品越来越少了，等到这些用完了，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诚然碎城在孟怀安的设计下各处都设置了堡垒。
然而碎城内终究只有那么多军械。
用一个少一个。
曹明远甚至都已经在安排一些老弱收集木材，等到箭矢等军械用完，也好准备一些其他的守城方法，比如滚烫的开水。
祖迪有些惋惜的说道：“要是火药能够多一些就好了，这样兄弟们也能少一些伤亡。”
胡人掌握了攻城器械以后，便源源不断的造出云梯等。
再加上胡人兵力占优势，经常被胡人攻击到城墙之上。
一旦有胡兵到城墙之上，就意味着燕军要肉搏。
在肉搏战方面，这些缺少训练的燕军在骁勇善战的胡人先锋面前，简直被碾压。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好在曹明远聚集了兵力，才挽回颓势。
虽然二人语气淡然，但是二人心里都知道，一旦失去了军械的优势，燕军必败。
如今燕军乃至流民军愿意坚守碎城，就是因为知道从建康城会有援兵来。
可是若是迟迟等不到，那么难免麾下的士兵会哗变。
此时的曹明远已经有些后悔为何自己身边不留一些北府军的士兵。
这样真的出现了紧急情况，至少有北府军的弹压，曹明远能够更有把握一些。
二人此刻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远在建康城的孟怀安。
好在孟怀安没有让二人久等。
处理完建康城的事情，孟怀安便带着重新组建后的北府军赶往碎城。
孟怀安知道胡人知道建康朝廷的变故以后，一定会疯狂攻击碎城。
所以孟怀安在知晓建康城大局已定以后，一刻也不敢耽搁。
见到北府军的旗帜，不止曹明远和祖迪，整个碎城上下都发出了欢呼声。
此刻，孟怀安的形象在这些燕军心中抵达了最高。
“孟怀安回来了，意味着建康城的战斗胜利了，而且是孟怀安支持的上官虹胜利了”，曹明远在心里如是想道。
祖迪心里也思绪万千。
不仅有对孟怀安回来的高兴，还有对这名年轻人的忌惮。
从祖迪接触过孟怀安以后，祖迪觉得孟怀安将一切都似乎尽在掌握。
包括这次回援。
祖迪相信，短时间内，守城的这帮燕军，唯孟怀安马首是瞻。
进入碎城以后，孟怀安命令麾下士兵将北府军旗插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城墙之上多了如此多的军旗，胡人自然察觉到了。
胡人中军大营内。
刘渊脸色阴沉的看着纹丝不动的碎城，发出愤怒的声音。
一旁的慕容复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唯有羯族的石虎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若是真要说的话，可能只有一些惋惜。
刘渊此刻无疑是愤怒的。
刘渊千辛万苦的集结这么多兵马南征，为的就是一举解决建康朝廷。
随即再借着灭建康朝廷的武威，扫平其余各族。
可是上天仿佛在和刘渊作对一般。
这次南征带来了这么多人。
本应该一路平推到建康城的，偏偏卡在了这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碎城一月有余。
这段时间刘渊在得知建康朝廷后院起火的时候，心里还暗自开心。
认为是大势在自己这边，南征的时候碰到对方内乱，这是何等的良机。
可偏偏没有把握住。
如今碎城突然多出这么多军旗，若不是燕军故弄玄虚，那么就是燕军援兵已到。
援兵也意味着建康朝廷的内乱暂时结束了。
发泄一通以后，刘渊留下不甘心的怒吼。
“撤军吧”，刘渊说道。
慕容复和石虎作为如今刘渊的合作伙伴，也只有同意这一个选择。
况且如今已经到了十月份。
天气越来越冷。
当初南征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胡军的补给已经不足，大部分士兵还穿这单薄的衣服。
众人也想尽快回到北方。
见刘渊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慕容复脸色看来像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石虎倒是一如既往的阴郁，脸上看不出什么。
但是舌头不断的舔舐嘴唇的动作表示石虎似乎不准备这么简单的返程。
刘渊对慕容复和石虎说道：“二位贤弟先行，为兄为你们断后。”
听到这话，慕容复和石虎面面相觑，似乎没有想到刘渊还能主动说出这般话。
慕容复犹豫片刻后说道：“大汗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愿意和大汗共进退。”
石虎也说道：“此次撤退我还要带一些燕人回去，我们族里的吃食不够了。”
石虎的这番话虽然说的平静。
但是若是有了解情况的人听了，恐怕会吓得瑟瑟发抖。
见二人愿意各自己共进退，刘渊也不再客气，分配了撤退顺序后，胡军便开始有序撤退。
看着胡人撤退，孟怀安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本以为胡人至少会试一试碎城增援以后的实力再撤退，谁成想居然这么果决。
这样燕军就是没有追击的机会。
当然了，依照碎城如今的状态，既然有条件追击，孟怀安也会斟酌一二。
毕竟在野战方面，燕军绝不是胡军的对手。
更何况如今碎城伤员大半，自己亲率回援的北府军也疲惫不堪。
眼睁睁的看着胡军撤退，孟怀安轻声说道：“又要应付另外一种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