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老弱流民们交头接耳,一脸惊疑,嗡嗡嗡讨论声音汇成一片音浪。
“这是怎么了?”
“听说流贼闯破天攻过来了,游击大人要带兵剿匪!”
“怎么会这样?还要不要人活了?”立刻有流民妇孺痛哭,“当家的刚入了营,这就要上阵了?”
“只吃了一餐军粮,今日就要拿命去换吗?”
先是一人哭,然后是数十人,数百人哭,到最后官道两边立刻哭声一片。
只是官兵们手中拔出刀剑,眼神凶狠扫视着道路两边流民,也没有流民敢冲击行进队列。
倒是队伍中间行走的流民青壮们有人跟着也哭了起来,换来的是两边兵丁的痛骂和鞭子抽打。
有那青壮不识相,哭个不停,还念念叨叨说这劳什子兵他不当了,他不要去打仗,转身就要往队伍外面冲。
他有几分蛮力,又出其不意,竟然撞倒了几个兵丁。
只是队伍外围有零散骑兵前后奔跑弹压队伍,立刻有一骑兵拔出马刀,策马过来,从这青壮身边掠过。
只是手腕轻轻一颤一拖,斗大的脑袋伴随着血柱在天上翻滚,这青壮无头尸体重重倒在地上,一腔热腾腾血水将黄土道染湿。
那脑袋掉在地上几个翻滚,掉在流民堆里,吓得人们立刻散出一片空地来。
很快有弓兵抢过去,抓住那头颅,穿在长枪上,由骑兵持着长杆,传遍队伍,上下示警。
这下,连道路两边流民哭声都压低了三分。
“不对!”路野皱眉。
他观察到,被兵丁裹夹的流民们,身上还是破衣烂衫,连身皂衣都没换,更是空着双手,一根打狗棍都没有,这是剿的哪门子匪?
王虎凑过来,牙齿打颤。
“大哥,这事情有些邪门啊!”
“这样两手空空上了战场,怕这些青壮们要遭罪了!”
路野道:“静观其变。”
他脑子里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只是不敢确定。
谁知道这异界官老爷们的底线在哪里?
等长长队伍消失在官道上,城门也关闭了,汇集的流民老弱们只能散去,窝棚里面满是压抑的哭声。
路野注意到,城池女墙上几乎站满了手持器械的壮丁。
可能因为出征兵丁太多,剩下兵丁不够站满城墙,墙头上还多了不少衙役。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许多头戴小帽,身穿青衣的奴仆们拿着棍棒上了城。
有几十个穿着锦衣玉带的豪门家主,站在女墙上,陪着一穿红袍的官员,正冲着城墙外面的流民窝棚指指点点。
路野心中不安情绪更浓重了。
“走,虎子,”他突然说道,“咱们换个窝棚。”
“这里离城池太近,就去河边打水那里。”
王虎不情愿道。
“大哥,那就太远了,等赈灾粥放出来,怕只能抢两口稀的。”
路野坚持己见,王虎没办法,二人于是离开睡了一晚的窝棚,在河边找了一浅浅土坑,找了几根枯死树枝搭起架子,将身上套的层层衣服扒下一件来挂上去充当遮挡。
王虎在土坑中躺不住,不时出去瞭望,焦急等待官府放赈灾粥。
结果等到太阳正当空,连根毛也没看到。
流民们聚在护城河外顿时鼓噪起来,往日里,一个时辰前就应该有衙役们推着粥车出来了。
只是流民人群中青壮都被征了兵丁带走了,只剩下老弱,守着长桥的官兵只是抽出腰刀,痛骂几声,就把骚动弹压下去了。
王虎从流民中挤出来,跑回来对闭眼平躺在土坑里的路野抱怨道。
“大哥,早知道我就听你的,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我听人们说了,城里守卫今日都被抽去围剿闯破天了,人手不够,等到晚上再施粥。”
路野突然睁眼坐起身来,他深呼吸几口,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心上像压了块石头。
“虎子,走,过河,往回走,咱们先上山。”
王虎一愣。
“大哥,什么意思?”
“晚上粥不喝了?”
路野摇头。
“虎子,我怕晚上也不会有粥的。”
王虎皱眉喃喃道。
“说的也是,白天抽不出人手,晚上人手就够了吗?”
“说不定又是空等半天”
“可是大哥,干嘛要换地方空耗体力呢,在这里等不好吗?”
路野心中有个猜测,可总觉得那个猜测有些惊人,也没法说出来劝说王虎。
如今王虎是人品经过考验的武力担当,二人一路结伴而活,他是断然不会舍弃王虎的。
他眼睛转转,只好推脱道,回到山上,保不准会遇到像昨日那拦路的流民那样的好心人,会送两个硬馍给他们吃。
王虎眼睛一亮,路野这么解释他就能接受了。
不过他到底是舍不得赈灾粥,他坚持过河只能往山脚去,不能再走远了,一旦城里放粥,跑回来说不定还能喝口热乎的。
路野见王虎坚持,便不再劝说。
跑到山脚下也是好的,起码离这城池远点。
于是二人过了河,向昨日来时的山脚下走去。
等到了山脚下,此时,有风从山另一面刮过来,隐隐约约夹杂着无数人的哭喊声,还有马嘶人吼,金属碰撞的声音。
路野和王虎站定,两个人一脸惊疑仔细侧耳倾听。
然而,狂风只刮了一股就消失不见,连那些声音也没了。
王虎勉强笑道。
“大哥,我可能饿得耳朵不好使了,好像听到些动静。”
路野:“我也听到了,或许是官兵和闯破天对上了?”
受此影响,王虎情绪也低落下来,他没注意,路野将他引着,在山脚下土道旁,找了一人腰粗的死树后面藏身。
下午枯等中,王虎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马蹄轰隆隆震地声音响起。
王虎猛得睁眼醒过来,才发现天边太阳都快坠山了,将大地染得血一样鲜红。
路野正全神贯注藏在树后面盯着土道,王虎一起身,路野立刻扭头,脸上严肃得吓人,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表情严肃冲他招手让他向外偷看。
王虎没来由的觉得害怕,他学着路野的样子探出头去,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土道上。
早上出征的官兵们得胜而回,
将军昂首凸肚骑大马,马脖子
后面亲兵护卫们们也个个仿同,一个个趾高气扬,得意非凡。
长长步兵队列里,举着长枪,上面扎串一样穿着几个死人头,鲜血将枪杆都浸透了。
队伍拖着老长,走了许久才从路野和王虎藏身的枯树旁边过完。
只是
王虎在树后惊疑压着嗓子道。
“大哥,快看,官兵打胜仗了不过,怎么跟着他们那些流民青壮呢?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问道。
“难道,都死在战场上,全没了?”
路野冷哼一声,指着远去兵丁们高举的长枪,枪杆上人头一个挨一个如红色糖葫芦串。
“虎子,看好了,都在呢。”
“那一颗颗脑袋,不都在长枪上穿着吗?”
王虎一惊,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出了一身汗。
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那边官兵队伍们过了浅浅河弯。
流民们围了上来,没有等到自己儿子丈夫和兄弟,立刻哭声震天。
突然城头一声号炮响起。
城门大开。
大队兵丁夹杂着衙役,豪奴们,举着刀枪大声呐喊着冲过长桥,撞入等着施粥的流民人群中,绽放出大片血花。
而刚过了河的官兵们,将领一声令下,骑兵们纵马冲向流民,肆意践踏,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道道血痕。
王虎看的嘴唇都哆嗦了,两只眼睛中突然含满泪水。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不过想当个奴仆,吃口饱饭罢了。”
“师傅说的,官府会赈灾安民的啊”
路野看到有不少流民逃过了河,许多骑兵带着弓兵跟着跨河追了过来,合力绞杀。
哭喊声逐渐逼近他们藏身的方向。
路野眼看王虎还魂不守舍。
啪!
他直接甩了王虎一个耳光,一手抓住王虎衣襟咆哮,一手将木棍塞到对方怀里。
“虎子,醒醒吧!”
“不要听你师傅说了,他都丢下你跑了!”
“以后听大哥说!”路野脸上五官扭曲,声音悲怆,“这帮狗日的东西,不给咱们活路,是要咱们兄弟死啊!”
他长棍横扫,末端绑着的冷冽崩口的匕首直指前方。
“虎子,要想在乱世活,听大哥的,先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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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