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老奴

“这个小鬼……怎么回事?!”

自己本命白骨化作的邪剑,就像豆腐一样,被他这么轻松地捏碎了?

这……真的是“人”么?!

老妖修震惊不解。

但他也不愿束手待毙。

这小鬼或许是个强敌,但自己数百年谋算,费尽心血,如今好不容易化生成邪祟剑魔,也绝非任其拿捏的蝼蚁!

不破釜沉舟,拼杀一场,根本不知最后会鹿死谁手。

不努力一下,怎知自己赢不了?

“好……”

白骨为体,剑骸为肢的老妖修,狰狞的眼眸中,露出强烈的战意,骨剑之上,淬满了毒液一般的魔气,周身气势不停攀升,骨骸之躯,也渐渐壮大,血腥的剑气缠绕周身。

“今日,我便会会你,让你知道剑魔之体的可怕!”

老妖修目光一厉,转瞬间由静转动,催动妖祟之力,顺势一劈。

凝聚着磅礴魔气的巨大骨剑,以可怕的威势,瞬间砍向墨画。

这骨剑十分巨大。

墨画的身子,甚至还没骨剑高。

但他神色平静,只轻轻轰出一拳。

小拳头对上巨大的白骨魔剑。

只一瞬间,白骨魔剑便被墨画的拳头,轰得粉碎。

老妖修神色震怖,但它犹不甘心,拼尽全力出手。

一时间,森白剑骨,魔念剑气,妖邪剑意……在血池之中不停激荡。

老妖修剑招百出。

可任它是剑骨,剑气,还是剑意,如何血腥可怖,如何气势滔天,墨画以不变应万变,都只有一拳。

一拳下去,剑骨碎,剑气消,剑意灭。

没有他一拳解决不了的招式。

老妖修越发骇然,但也越发惊怒。

必须拼命!

再不拼命,自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妖修周身气势又是一变,瞳孔变得污黑,身上不断有剑骨长出,如同长虫的节肢,身形也化作蜈蚣,节节攀升,与此同时,它身上邪祟的念力,也越来越浓郁,无限接近于二品巅峰……

“这是你逼我的……”

老妖修狞声笑道。

墨画看着老妖修,神情波澜不惊,目光依旧漠然,甚至还带了一丝失望。

“腻了……”

墨画淡淡道。

老妖修的狞笑声戛然而止,心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寒彻骨髓的惊恐。

下一刹那,墨画消失了。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老妖修的头顶。

墨画跃高临下,轻轻一踹。

这一踹,便如一记重锤,猛烈轰击而下。

老妖修像是炮弹一样,被重重地轰到了地上。

它浑身剧痛,头骨甚至出现了裂痕。

可还没等它回过神来,便听“咯吱咯吱”声响起。

老妖修心中一寒,侧目一看,这才惊恐地发现,它的所有骨剑节肢,已经被墨画用白生生的小手,尽数掰断了,一根也没留。

老妖修奋力挣扎,可无济于事。

而此时此刻,墨画已经攥住了它的脊骨。

只需轻轻一掐,它的脊骨也要断。

老妖修惊得魂飞魄散,立马骇然高呼道:

“小祖宗,饶命!”

墨画动作微滞。

老妖修见状,立马道:

“小祖宗,饶我一命,我有大用!”

墨画踩了踩他的脑袋,“你有什么用?”

被踩着脑袋,老妖修觉得屈辱,但心中更多的是绝望:

“这个小鬼,到底是何来历,又究竟是何等存在,怎么会如此恐怖?”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品巅峰,与本命邪剑融为一体的剑魔邪祟,竟真的如同蝼蚁一般,被这小祖宗随意“拿捏”,没有一丁点还手之力。

有些人,不真正动起手来,根本不知有多可怕。

有些事,不努力尝试一下,根本不知有多绝望。

老妖修颤声道:

“只要你,只要您不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会做什么?”

墨画居高临下,以审讯的语气问道,似乎一言不合,就会痛下杀手,掐断这老妖修的脊骨。

老妖修慌道:“我会铸剑!”

“哦?”墨画小眉毛一挑。

老妖修急忙道:“我是太阿门弟子,曾是欧阳家嫡系,我精通炼器之法,铸剑之道,我在这万妖狱内,更不知铸过多少柄剑器,技艺千锤百炼,炉火纯青……”

“只要小祖宗您饶我一命,我愿意为您鞍前马后,铸剑炼器。”

墨画摇头道:“你忘了,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伱,是剑魔,是邪祟,还能帮我铸什么剑?”

老妖修面色一颤。

它忘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连妖修也不是。

邪祟之体,还怎么铸剑?

墨画的小手,作势要掐断它的脊骨。

老妖修遍体生寒,立马道:“我可以教!”

“教?”

“没错,”老妖修道,“我虽然不能亲自炼器和铸剑,但炼器的经验和知识丰富,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您……”

墨画神情有些踌躇,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一时危险,一时缓和。

老妖修的心,随着墨画的眼神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它想了下,立马又道:

“本命法宝!”

墨画微怔,眼眸微亮。

老妖修见状,心中大喜,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马道:

“本命法宝!我得了太阿门最正统的传承,知道如何炼制本命法宝!”

“你留我一命,我助你炼本命法宝!”

“刀、枪、剑、斧……什么样的法宝都行,我都知道炼法,我可以把炼法都告诉你!”

墨画目露疑惑,“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老妖修道:“我可以立下毒誓,向天道发誓,若有假话,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墨画寻思片刻,又摇头道:

“我有木师弟了,本命法宝什么的,他会帮我炼。”

老妖修急切道:“他不行!”

墨画不悦。

老妖修连忙解释道:“那孩子天赋有的,韧性也够,但太年轻了,炼器经验也不行,太阿门最核心的炼器之法,也没传给他。”

墨画眉头一挑,“没传给他,但传给你了?”

老妖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道:

“我……毕竟活得久,炼器的门道,知道得多了一点,也是正常……”

墨画目光深邃地看着老妖修,但并没有追究,而是问道:

“还有呢?光会铸剑不太行,你得有其他用处才行……”

自己毕竟不是剑修。

本命法宝,也未必就会用灵剑。

更何况,这老东西是個老骗子,不值得信任,他说的话自己还要分心辨下真伪,太麻烦了。

它若没其他用处,自己就打算把它宰了吃了。

毕竟自从被荀老先生“禁足”,自己已经好久没开荤了,神识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急需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墨画一副唇红齿白的可爱模样。

尤其是嘴唇,红得显眼。

老妖修看着,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便又立马道:“我记得路,我可以告诉你出谷的路!”

墨画微怔,有些意外,“你知道出谷的路?”

老妖修颔首,苦笑道:“我在这谷里待得太久了,能知道的事,大多都知道了。”

“尤其是最开始的百年,我无时无刻不想逃出这万妖谷,所以费了大心思,将出谷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

老妖修面色颓然,“即便如此,我还是出不去。”

墨画奇怪道:“为什么?”

老妖修道:“万妖谷极大,道路错综复杂,穿过万妖狱,进了屠宰场,还有炼妖壶,邪丹谷等等区域……妖修遍地,守备森严,若不知道路,外人根本出不去……”

“这还是其次……”

老妖修神色凝重,“即便你穿过这重重险地,到了最后,还是有一道无法越过的天堑。”

“天堑?”

老妖修点头,“这道天堑,是一副画,也是万妖谷的中枢,图中蕴养万妖,邪祟充斥,谷内的妖修一般称之为……炼妖图!”

墨画心中一跳。

老妖修神色畏惧,“我虽不知……你是如何进谷的,但若我所料不错,你应当是来救人的。”

“若要救人,就要出谷。”

“我可以为你指路,但最后破不了炼妖图,你还是会永远被困在这万妖谷里。”

“不过这就不是我能考虑的了……”

墨画想了想,点头道:

“好,我饶你一命。”

既然炼妖图都在眼前了,可以先忍忍。

眼前的小虾米,就先不吃了,省得吃坏了肚子,吃不了大餐。

老妖修心中寒意骤减,自知死劫已过,长长松了口气。

它抬头偷偷看了眼小孩子般模样的墨画,心中感慨,修界真的是太险恶了。

一个小娃子,比自己这个妖魔还恐怖。

墨画放开了它的脊骨。

老妖修颤巍巍站起身来,但它不敢完全站直,只敢半跪在墨画面前,以免显得僭越。

墨画抬头,看了眼四周的阵纹,忽而又好奇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交代。”

“是。”老妖修不敢拒绝。

墨画指着周围的阵纹,问道:

“这道阵纹,你从哪学来的?”

老妖修一颤,不敢开口。

墨画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老妖修只能硬着头皮,如实道:“是……我从炼妖图上学来的……”

墨画一愣,“炼妖图上学来的?”

“是,”老妖修道,“这是炼妖图上的一道阵纹,我不知其来历,只知其玄妙无比,甚至能……封存残魂。”

“我便趁机,将其偷偷抄录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但我不是阵师,对阵法不甚精通,即便抄了下来,仍旧看不懂,画不出。”

老妖修叹了口气,“于是,我就天天练,没日没夜地临摹,只要有空,就用人血刻画这笔阵纹,最后成为了一种刻入骨髓的习惯……”

“如此花了足足两百多年的光阴,我日夜苦练,最后鬼使神差之下,不知为何,竟将这道阵纹学会了。”

墨画恍然,“所以你才会想办法,将这道阵纹,画在剑骨上。这样等你死后神念化为魔念,就能被这道阵纹‘封存’在剑中,成为一具‘剑魔’,以另类的方式活下去。”

老妖修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的精心算计,竟被这小修士一眼看穿了。

事到如今,老妖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这样的,老……老朽原本做了两手准备。”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结丹,以……欧阳家那小子的血肉为引,铸成本命邪剑,我再另择机会,结成金丹,不必舍了这凡俗的躯体。”

“若此计不成……我在万妖谷内,探听到了一些,将神识转化成邪祟的手段,运用此法,待惨死之后,尸骨无存,残存的神念,便可进入剑骨,化为剑魔,栖身于剑中。”

墨画目光锋利,“恐怕不止如此吧……”

老妖修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

“是……我原本还打算,用欧阳家那小子的鲜血,铸成此剑,使血与剑相融。这样一来,这把剑骨就会温养成他的本命邪剑,我是剑中的剑魔,而他,也就成了我的‘剑奴’,听我号令……”

墨画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叹。

这个老东西,算计得还真的挺深。

墨画估摸了下时间,沉思片刻,便对这老妖修道:

“我暂时不杀你,你放我出去,替我指路,离开这万妖谷,要是让我发现,你还敢骗我……”

墨画握了握小拳头,冷冷一笑,“哪怕你是邪祟之体,我也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妖修恐惧道:

“不敢,不敢!一切遵从小祖宗的吩咐!”

墨画点头,“放我出去。”

“好,好!”老妖修如蒙大赦,立马收敛全身魔念,化作一柄白骨长剑,传音道:

“触及白骨剑身,便可离开这血池。”

墨画皱眉,琢磨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一点。

这铸剑血池,是剑中幻境。

入口和出口,都是这老妖修化作的白骨魔剑本身。

进了这血池,若想出去,要么杀了这老妖修,要么让其显露本相开门,否则是出不去的。

墨画环顾四周,心中又道:

“或许……拆掉这四周的神道阵纹,让这血池幻境无法封存神念,自行崩溃,也能出去。”

不过,既然这老妖修如此识相,也没必要难为它。

墨画手指点了一下白骨魔剑。

而后一瞬间,景色变换,再睁开眼时,就发现欧阳木跪坐在自己面前,两只眼睛红红的,神情满是担忧。

见墨画睁开双眼,欧阳木一愣,随后大喜。

“墨师兄,你没事吧?”

老妖修死了,血雾散去了,墨画晕倒在地,不知生死。

欧阳木不明情况,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见墨画醒来,他终于松了口气。

墨画点了点头,“没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老前……老东西现在彻底死了么?”欧阳木还有些担忧。

“算是吧。”墨画道。

这件事有些复杂,说起来很麻烦,墨画就没告诉欧阳木。

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老妖修封了大门,或许可以遮掩一时,但时间一长,肯定会被发现。

必须要想办法善后。

不能让其他妖修,尤其是金贵,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们必会起疑。

自己再想救小木头几人,就更困难了。

墨画向四处看了看,皱了皱眉。

金锁阵、地火阵、地杀阵、以及御剑……

痕迹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抹消不了。

这种修士的手段,与妖修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

“既然如此,只能全炸了……”

邪器室内,有阴绿骨火,有浑浊的血池,还有各类腥臭的血肉,只要全部炸开,混在一起。

邪气和血气,自然会污染灵力痕迹。

即便有阵法和御剑的迹象残留,也会被当成邪阵和邪剑的痕迹。

墨画心中琢磨完,看了眼欧阳木,“小木头,你要吃点苦。”

欧阳木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神情坚毅地点了点头,“师兄,你尽管吩咐。”

墨画便道:“待会,我会把这屋子炸了,掩盖证据。”

“我给你选一个地方,你在里面呆着,到时候阵法一炸,石壁坍塌,可能会把你埋在里面。”

“等那些妖修把你挖出来,你就装晕。”

“他们若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说那老妖修突然发疯,神智尽失,走火入魔一般,将看门和监视的妖修都杀了,然后关上大门,说要与这万妖谷同归于尽……”

“你躲得远远的,所以逃过了一劫。”

“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知。”

欧阳木将墨画的话,在心里念叨了一遍,默默记下了,而后点了点头。

之后墨画开始筹备炸屋子。

屋内本身就有阵法,他只需要在之前的阵法框架上,动一下手脚就行。

筹划完毕后,墨画选了个墙角,让欧阳木捂头趴着。

这里不会被阵法的伤害波及。

一些落石掉下来,也不至于伤到他。

而后墨画又把老妖修的那把本命骨剑捡起。

老妖修化作的白骨剑魔,就寄身于这柄骨剑之中。

墨画将这骨剑,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他还指望着,这骨剑给自己指路呢。

一切就绪后,墨画便蹑手蹑脚,离开了这间邪器室,而后在外面,通过神识引动了屋内的阵法。

刹那间,火光和血光四起。

邪器室轰然坍塌,碎石纷飞,引得四周妖修震动。

不一会儿,身为管事的金贵就赶来了。

他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当即便命令众多妖修,开凿坍塌后的废墟。

墨画远远地瞅着。

等到小木头被挖了出来,而且看样子,没什么大碍后,墨画才悄悄离开。

小木头有大用。

这些妖修,暂时不会为难他。

而且要查出这邪器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够他们费神的了。

墨画离开后,回到了阵枢密室。

他想了下,将白骨长剑也给拆了。

这把剑太长了,他带着嫌麻烦,就运用自己最擅长的炼器技艺,将剑身给拆卸掉了。

剑刃也用阵法,融掉了大半,仅留下了一个剑柄,带着一小截断剑。

那老妖修的邪念,如今就寄存在断剑之中。

而且,是在刻有神道阵纹的剑柄附近。

所以剑身断了,影响也不大。

墨画握着这把断骨剑,点了点头。

这样拿着方便多了。

之后要做的,就是让这老妖修带路,在错综复杂的万妖谷中,找到出谷的路线。

以及,找到万妖谷内,最后的一道天堑——

炼妖图。

墨画眼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他倒要试试,这道“天堑”,到底能不能拦住自己。

以及亲眼看看,这副炼妖图中,是不是真的养了很多很多只妖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