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李景隆大手指着窗外,“我是说比如啊!比如买这块地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大商人!或者几个大商人组成的商行!”
“他们用名下的产业作为抵押,你说钱庄给不给他们拆借?”
朱高炽思索片刻,“给!户部的钱庄一定是给的!”
“他们现在应天府买地,应天府收了契税,对吧?然后他们盖房子,户部的钱庄给他们钱,钱庄吃了利息,对吧?”李景隆又道,“他们房子盖好了,往外卖。买房的人从户部钱庄拆借,户部的钱庄是不是又有利可图?”
朱高炽小眼珠一个劲儿的转,忽然开口道,“你想的倒是好!可万一从户部拆借了钱,没盖好房子呢?到时候那不是......那不是成大笑话了?”
“您呀,不会算账!”李景隆笑笑,“户部钱庄这个钱,可以走账,但是都不用给现钱。盖房子用的材料人工等等,直接票据到了钱庄那边,该给谁钱给谁钱就结了。说是拆借,等于就是垫付!”
朱高炽沉吟片刻,“商人赚钱了,钱庄也赚钱了,买房的也方便了....贫民也安置了!”
“对!”李景隆笑道,“懂了吧!”
“懂!”朱高炽看向李景隆,认真道,“但你说这些,和你买这块地有什么关系?”
“我这么干了,其他人也会这么干!”李景隆笑道,“对不对?”
朱高炽皱眉,“那你图什么呢?”随即,郑重的说道,“是,能赚钱!可这点钱在你曹国公眼里,太费事了吧?你名下钱庄,织造坊,糖坊哪一样不是日进斗金一本万利?”
“我其实.....”
李景隆背着手,叹口气,“是在为万岁爷分忧!”
“滚滚滚,滚一边去!”朱高炽骂道。
一盏茶放在手心之中,李景隆微微啜了一口之后,深深蹙眉,然后嫌弃的把茶交给身后的随从,再微微摆手。
雅间中,只剩下他二人。
“殿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李景隆轻声道。
朱高炽仔细的想想,“什么事儿?”说着,瞪眼道,“你别神神叨叨的!有话就说!”
李景隆转身,吐出两个字,“迁都!”
霎时,朱高炽面色一凝。
“皇上要迁都.....当初李以行一提出来皇上就动心了!”李景隆低声道,“你我也都知道,江南虽好,但不够雄胜!况且赵宋以来,南北割裂数百年,我大明京师在南,鞭长莫及呀!再者,国门在北,天子怎能在南?”
“可筹划了许久却没有动作,为何?没钱!”李景隆双手一摊,“您比我清楚吧,没钱呀!迁都那可是大花费!宫室,城池,官衙,兵营,运河......户部的钱能随便用吗?课税司的钱能随便动吗?”
“一旦迁都,北方各处花钱的地方更多,现在把钱都花了,将来呢?”
李景隆说着,顿了顿,给朱高炽思考的时间。
然后,他又低声道,“大事上,我李某人才能有限。可这种小事上,我能分忧啊!”
“您想想,一旦迁都北平,北平城是不是要改造?天子脚下不能破破烂烂吧?”
“可光靠官府行吗?内城外城,官员的宅子百姓的民居.....那得建到什么时候?二十年三十年?而且一旦迁都,百万军民跟着北上,乱哄哄的不说,地价还翻翻的涨!”
朱高炽懂了,沉吟着开口道,“你是想,把在应天府用的这招儿,用在北平!你在应天府有了先例,商人们在北平买地效仿!”
“对!”李景隆竖起大拇指,然后笑道,“您想,若是光靠广官府,没个二十年,我大明的新京城都上不了台面!也就是万岁爷住的地方好,其他地方还破破烂烂的!”
“可有了商人们加入,钱庄的钱活起来,不出十年.....最多十年,新京城.....”说到此处,李景隆指着窗外,已经亮起朦胧灯火的夜市,“不跟这一样吗?”
“朝廷花费少,下达的政令少,收益大!”李景隆豪情万丈,“城池百业兴旺,百姓能赚到钱务到工,贫民能妥善安置,衙门呢能收到税.....”
“加征契税的前提,是那地方得旺!得人多!”李景隆搓着手,“先把城建起来,就不愁没人!有了人,就不愁不旺!”
“而且,这个口子一开,加征契税就是顺理成章,对吧?你说这事太大,我得好好想想!”朱高炽正色琢磨,随后又道,“可这事,你为什么拉着我呀?”
“您装什么糊涂?”李景隆笑道,“万岁爷一旦下旨迁都,除了您还有谁有那个资格,主持迁都事宜?”
“我说现在!”朱高炽瞪眼道。
李景隆又是一笑,“现在嘛?呵呵,应天府尹辛彦德,那辛铁头,可是半点面子都不会给我!别说买地了,我敢拆一个窝棚,他就敢在奉天殿上当众参我,我可惹不起!”
朱高炽沉默。
半晌之后,幽幽开口,“恐怕,钱庄拆借的事,也要我去跟张老抠打官司吧?”
“哈!”李景隆一笑,竖起大拇指给了答案。
“我是有些意外!”朱高炽又斜眼看了李景隆一眼,“你就单是为了给天下的商人们打个样,开个先河,另辟蹊径?”
李景隆微微叹气,昂着头,看着天边的残阳,“殿下,这大明,不单是朱家的大明,也是我的大明,我爱咱们大明呀!”
瞬间,朱高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我这人是毛病多!”李景隆又道,“是小心思多!是干了一些不是人的事儿!是爱钱如命!可是,我打小就知道一个真理!”
说着,他看向朱高炽,“咱们大明好,我才能好!几百万的军需我说捐就捐了,您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这点事儿?”
朱高炽也看着窗外,开口道,“没想到你有这个心胸!”
“境界,这是境界!”李景隆傲然道。
朱高炽不屑的笑笑,“境界,你在第几层?”
李景隆回头,看看身后桌子上的果盘,捏起两个红果。
“别人的境界就是地上那些人,不离地!”李景隆先是一指楼下,地面上行走的人。
然后又把一枚红果摆在窗台上,“您呢,境界在这儿!比他们高!”
说着,把另一枚红果在手心中抛着,“我呢!”
说到此处,忽然用力一扔。
嗖的一下,红果冲上天空。
“我的境界,在这,比您高!”
“哈!”朱高炽笑道,“你丫落地摔他妈稀巴烂!”
“那也是高!”李景隆拍手道。
朱高炽眼珠转转,“行,你都有这个境界了,我也不能让你给落下!”说着,顿了顿,“我来想办法!”.gΟиЪ.ōΓG
“咱俩等于双剑合璧.....”李景隆拱手,“无往不利!”
“你爱跟谁贱跟谁贱去!”朱高炽抿嘴笑道,“我呀,就事论事!”
“事成之后,五五开!”李景隆道。
“再说吧!钱对我没屌用!”朱高炽转身,“行了,我得回家吃饭了!”
“别呀,咱们换个地儿!”李景隆笑道,“我可知道有个地方,有....”说着,压低声音,“色目人,波斯妞!”
“嘶......”朱高炽颇为意动,“味儿,有点大呀!有点膻!”
“鼻子堵上不就行了!”李景隆坏笑道。
就这时,朱高炽的贴身太监忽然在门口大声道,“大爷,家里有信儿!”
“何事?”
“王爷到了,距京三十里!羽林卫那边已经出城去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