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7章 五连击骂懵欧阳修(求追读)

苏良所呈奏疏。

并未力挺欧阳修,反而弹劾起了欧阳修。

苏良称,《论范仲淹韩琦等罢政事状》语辞骄横,狂悖自傲,实非君子之言,定是欧阳修的仗气使酒之作。

望官家严惩不贷,遏制朝堂官员这般酒后乱言的不正之风。

此弹劾,与赵祯御案上的奏疏全然不同。

表面是抨击欧阳修,实则是在为其找台阶。

赵祯心知,苏良定然已看出欧阳修的真实意图是求贬外放,故欲以此奏疏挽贤。

众所周知。

欧阳修自号醉翁,非常好酒,常有酒后失言之举。

若将欧阳修的此谏书归于酒后狂言,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欧阳修的“辱骂宰执,结私党嫌疑”之罪,便变成了“酒后乱言”之错。

罪过变成了过错。

只要欧阳修承认此错,赵祯便能最大程度上减轻他的惩罚,将其留在朝堂。

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堵住那些弹劾者的嘴。

如今,朝堂急缺能臣,赵祯自然不愿将欧阳修外放。

当下的关键,就变成了如何说服欧阳修,让其承认酒后乱言之错,而后甘愿留在汴京。

这需要赵祯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更需欧阳修能明白赵祯的一番苦心。

赵祯想了想,看向一旁的内侍张茂则,问道:“欧阳永叔大概何时抵京?”

“明日午时前后。”

“明日,你带上苏良这份奏疏和敕封欧阳修为翰林学士的草诏,去城外拦住他,他看过这两篇文,自然能够明白朕的心意,若还是留不住,也就罢了!”

张茂则重重拱手。

作为君主,赵祯此举已算是贤德宽厚。

若欧阳修还是执意要在汴京大闹一场,然后离京,那赵祯也没有挽留的必要了。

赵祯翻阅着苏良的奏疏,又细细一想,拿起御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一行小字。

“将此纸条交给苏良,明日让他与你一同拦下欧阳修,他看到纸条内容,自然知晓该如何说话!”

“臣,遵命!”张茂则将奏疏接了过去。

……

当日晚。

张茂则将纸条交给了苏良。

还让其看了敕封欧阳修为翰林学士的草诏,并告知他了官家的口谕。

苏良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心在朝堂,则留;胸无大志,则放。”

苏良顿时明了。

心中对赵祯不由得升起一抹崇敬之意。

官员们拥有这样一位皇帝,实乃天大的福气!

苏良呈此奏疏,一则是为朝挽贤。

二则是他实在不愿看到朝堂再起内斗,这种争吵,除了加剧党争,对大宋没有任何裨益。

至于是否可行,就看明日了。

……

翌日,近午时。

苏良与张茂则坐马车,来到汴京城北的新酸枣门外。

二人在官道旁的一处凉亭坐了下来。

欧阳修从河北归来,必经此门。

此刻。

距离新酸枣门不足十里路的一条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在疾驰向前。

车厢前挂着一块迎风飘扬的红色木牌,上面篆刻着“欧阳”二字。

马车中坐着的,正是三十八岁的欧阳修。

其身材高大,体态清瘦,颌下一缕漂亮青须。

一看便知是一位风流文士。

当下的他,任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按察使,权真定府事。

欧阳修靠在软榻上,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

不时,呡上一口酒。

他并不立即咽下,而是任由酒水在口中打转。

如此打转片刻。

一篇锦绣文章也就打好腹稿了。

没多久。

欧阳修便已想好了如何与那些与他政见不合的官员们论辩。

论政事,他不敢自视过高。

因为范仲淹和富弼过于优秀。

但论文采与口才,欧阳修自认在大宋朝,无出其右者。

欧阳修此次返京。

表面为述职,其实就是来干仗的。

他已经想好了。

此次定要在朝堂上大闹一场,将群邪骂遍,然后拂袖离去。

即使不能将那些庸碌的官员罢去,也要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让官家明白,何为贤,何为庸。

他那篇《论范仲淹韩琦等罢政事状》说的都是心里话。

自范仲淹、富弼外放,他便有了“与贤同退”的想法。

此刻的欧阳修,就像一记在团团雷云中蓄势已久的响雷,即将在朝堂炸开。

片刻后。

马车勒停缰绳,停了下来。

欧阳修掀开窗帘一看,见有二人站在前方,不由得连忙下了马车。

此二人正是张茂则与苏良。

欧阳修不识苏良,但却识得张茂则。

这位内侍,可是官家的心腹,出宫办事,大多都是带着官家的旨意。

张茂则笑着拱手,道:“欧阳学士,我们可静候您多时了!”

欧阳修当即拱手回礼。

苏良也拱手道:“下官苏良,见过欧阳学士!”

欧阳修不由得一愣,兴奋道:“你就是写下《台谏三疏》《驳条陈十事书》的苏良苏景明,好文章,好文章啊!”

说罢,也朝着苏良回了一礼。

张茂则率先开口道:“下官奉官家之命,将此草诏与苏御史的奏疏交给欧阳学士,望欧阳学士看罢再入城。”

欧阳修略带疑惑地点了点头。

随即,三人同坐于凉亭下。

欧阳修率先打开那份草诏,一看便知官家心意,而后又翻开了苏良那份奏疏。

顿时,他全明白了。

官家想让其承认那篇《论范仲淹韩琦等罢政事状》乃是酒后乱语,以此为他保住朝职,避免外放。

欧阳修思索片刻,抬头看向二人。

眼中已泛起泪光。

“官家用心良苦,对修恩泽有加,修已知其意,心中甚是感动,然修心已不在朝堂,实难遵从!”

说罢,欧阳修将草诏和奏疏推到二人面前。

张茂则看向苏良。

苏良早已猜出欧阳修会拒绝,他缓缓站起身来。

“欧阳学士,若天下臣子都如你这般洁身自好,不愿与奸佞同流合污,那我大宋还有什么未来?”

“你口口声声称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但如今却想龟缩在某个州府里做个闲散官员,这不是品性高洁,而是胆小怕事,懦夫行为!”

“你作为天下读书人的领袖,却带来了这样一种坏风气,与伱所言的那群朝堂奸邪有何区别?”

“你著《朋党论》,痛骂小人因利禄财货而聚是奸党。然如你这般为博虚名而白食君禄,不为君分忧反为君添乱的做法,与小人之党有何区别?”

“范相公和富相公自请外放,是不愿朝堂内斗,而你此番归来,一篇《论范仲淹韩琦等罢政事状》,将官员骂尽,出尽风头,除了令官家头疼,令朝堂不稳,令党派之争更甚,还能带来什么好处?”

苏良瞪着眼睛,面色冰冷,一口气五连击,句句在理,直接将欧阳修问得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