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叫兄弟们做准备?!”典韦凑了过来,询问张韩的意见,这一段路,不算很长,若是不管不顾,一炷香时间就走没影了。
而若是奔袭而去,数百步之内便可横穿其军。
战马奔袭二百步要多久,一旦催马狂奔起来,在战马上的骑士只会觉得瞬息而至,而后便是洪流激撞般的厮杀。
张韩看了一会儿,却眼睛一亮,抬手道:“先等等。”
“等什么?”
典韦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又拖上了?还是肚子里有什么坏水要冒出来?
几人伏在山坡上又看了一会儿,等待文丑兵马从山道里出来之后,居然又在道路上逐渐缓慢下来,最终直接停在了半道上。
张韩嘴角上扬,并未转头,还是观察着远处的状况,喃喃道:“文和先生除了告诉你在此设伏可以扰乱文丑兵士的防备之心,还说了别的吗?”
“没了,”典韦茫然的摇了摇头。
张韩朝着远处努了努嘴,那里有一条小溪,很窄小,水流并不大,就像是路边的河沟一般。
而后嘴一咧,乐道:“在这里设伏,自山林走出后,兵马劳顿困苦,又有伤员在阵中,说不定会停下来取水,休憩一番。”
“你想啊,好不容易提心吊胆的走完了容易被伏击的地方,都已到视野开阔的平缓地势了,停下来取水怎么了?”
“你看!”张韩一指,果然有骑兵稍加呼喝,朝着溪水那边去,马背上还拿了不少水袋。
典韦随着手指方向看去,原本在两翼护卫军阵的骑兵,居然都翻身下马来在原地休息。
果然已经完全松懈下来,看来度过了山林那些易于伏兵的地点之后,这些袁军的确短暂的放下了戒备。
张韩拍了拍典韦手臂,急切的道:“传令下去,做好准备之后,随我冲锋,奔袭文丑所在。”
“诶!”
典韦郑重点头,马上转身前去传令,张韩则是从坡上下来,思索了这数百步的距离,冲锋时根本看不清人。
想到这,他眉头一皱,心中有些纠结,要如何能第一时间找到文丑所在呢?
方才在坡上远眺,也只能看到骑将所在,但分辨不出何人是文丑,一眼望去基本上模糊一点全是黑点,只能分辨那些黑点粗,有些则是颇为细小。
这就犯难了,如果第一时间不能找到文丑,其实乱军丛中要不停歇的直冲他所在,也不是那么容易。
若他是个将领,打起来宿卫一围就好找到地方了,可文丑是先锋猛将,他肯定第一时间就上马猛冲
张韩摸着下巴,左顾右盼思索之时,忽然看到了在一旁待命而无所事事的纪伯骁。
张韩眼睛一亮,想起了以前在徐州大战张辽时的某件事,一时间又忍不住气抖冷了一下,忙招手道:“伯骁,你过来。”
“君侯有何吩咐?”
纪伯骁忽然被叫到,一脸迷茫的到近前来,抱拳行礼。
“给我卸甲。”
张韩沉声而言,目光坚定得可怕,纪伯骁愣了愣,虽然不知是何意,但还是依言和旁边的卫士一起,从侧后方给张韩取下了扣子,解开甲胄。
这时候,张韩凝神看着纪伯骁,轻盈的伸出手在他肩膀上一拍,点头道:“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斩杀文丑,为我取他的项上人头来!”
“啊?我!”纪伯骁人都懵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但是里面却没有光采。
他暂时想不到君侯是出于什么考虑,会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去斩杀文丑吗?
这黑袍骑里,有君侯、典大兄、赵兄弟、高将军、黄老将军,那为什么会是我呢?
难道,我就是军中的最佳第六人?君侯一直以此来培养我?!
“君,君侯可是在说笑?真让我去斩杀文丑?”
“没有说笑,你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可曾听闻匹夫一怒,血溅三步的说法?”
“我听说过,”纪伯骁此时只有更多的迷茫,“以前有不少人都在您面前说来着,不是被你按在地上揍吗?”
张韩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
“伯骁,你只管去便是,能立下次此功绩,日后我才好在主公面前为你请功,可加官进爵,若得了爵位,以后他们见到你,还要叫你一声君侯,你且想想,岂不是夙来的心愿得以达成。”
“君,君侯?”纪伯骁的眼神一变,已经有了些许动容,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这个称呼,熟悉却又很陌生熟悉是因为我每日都在这般称呼,陌生是因为,这样的称谓,有朝一日也能落到我纪大目的头上。
不,我纪伯骁,当做大丈夫,必要立此功。
“君侯,末将领命!!”
张韩听完,满意的点头,又忽然凑近了些,神秘莫测的道:“你记得,等你领军杀出去,露头被发现时候,只管大声喊我乃青亭侯张韩,无能小儿文丑前来受死,知道了吗?”
说着,张韩和另一名卫士又忙活起来,动手将自己的银白战甲穿在纪伯骁的身上。
这个场景,让纪伯骁受宠若惊,当下不自觉的大声喊道:“君侯,怎能劳您亲自为我穿甲!”
因为声音很大,所以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都看了过来,神情之中满是疑惑不解,甚至还有点羡慕。
你说什么!?
君侯亲自为你披甲?还是让你披银白铠甲,整个黑袍骑,只有这么一副啊。
你吼这么大声,不是因为惊讶吧!?这是恨不得谁都转头过来看呀。
“君侯,这,这使不得!”
张韩一边忙活着,一边叫他闭嘴,不多时将自己穿着的甲胄捆缚好,又把长枪郑重其事的交给了他,此时又嘱托道:“记住,一定要喊出来。”
“如此文丑必然会迎向你,欲与你厮杀,这时便是取功之时!”
“我明白了,君侯放心!”
纪伯骁猛然抱拳,转身骑上战马准备冲锋。
张韩又叫来了赵云,“子龙,你护卫在他身旁,不可真的令他与文丑交战,文丑武艺与颜良无二,而且其勇猛恐怕更在其上。”
“好,但是君侯,为何要如此安排?”赵云这表情狐疑之中带着沉思,“末将知道是扰乱文丑之耳目,可这般叫喊,难道就能吸引他的注意吗?”
“可以,颜良和文丑相交莫逆,我斩杀颜良之后,将尸首就地掩埋,而头颅则是送去黎阳城外耀武扬威,文丑对我恨之入骨,此刻又遭我军袭击,气血一顶,一定会不顾一切与我血战厮杀。”
“懂了!”赵云眼中放光,顿时抱拳,对张韩的说法深为赞同,敬佩不已。
“走,准备突袭!”张韩换了一副黑色的铠甲,将头盔戴上,黑袍骑的头盔是圆顶铁盔帽,有两寸左右的帽檐,尖端是墨色须线编制的穗,平日骑马时扛枪在肩上,压低帽檐挡光线时,颇有严肃压抑的气度。
张韩骑上绝影,同样都是黑色的战马,在骑兵之中也不会太过鲜艳,好在是带了绝影出来,让赤兔在营里气抖冷。
否则的话,还得再换一匹黑马。
此刻,文丑兵马取水回来,正前后传着水袋,准备清凉一番后,马上继续启程。
正在寂静无声、死气沉沉的等待时,忽然听见了远处的震动声。
有人一看地上沙砾跳动,马上触电般爬起身来朝远处张望,还没看到人影就已经一句“敌袭脱口而出”,他四周的兄弟岂能不受影响。
所有人瞬间接连而起,四处张望,打量远处,果然看见了一银家长枪的猛汉在前,他身后黑压压的是一大片袍服卷动的黑甲骑兵。
其势宛如风沙黑云,席卷而来,又似天幕自天边升起,快速狂奔。
“黑袍骑!!”人群中,有人一眼认出了这支兵马,同时也想到了黑袍骑的传说,他们总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军情无法刺探、先机难以预料。
宛如鬼魂一般,在你心中防备最弱的时候出现,狠狠地来上一到。
颜良将军,便是死于黑袍骑之下。
此刻,一个门板般高大的壮汉持双手长刀缓缓起身,他胡须虬髯,目露精光,深刻的皱纹随着眉头锁起、双眸凝视而聚拢。
“黑袍骑,来得正好准备迎敌!”
文丑心里颇为期待,口中立刻下达了命令,双眸如一头黑虎锁定猎物般,狠狠地看向前方为首的那名骁将。
“盾兵在后,来不及结阵!!”
这时有人慌乱的大喊了一声,引得文丑回头怒视,他身形高大,在军中几乎是高人一头。
这鹤立鸡群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不敢胡乱开口,文丑快速道:“持盾兵马立刻整顿在后,为二防线,弓箭手上前,待我骑兵冲杀时,为我射止前方兵马!”
“唯!”
“遵命!”
在文丑翻身上马的时候,整个军阵都活了过来,数百名弓箭手马上小跑到前方列阵,张弓搭箭准备。
文丑上了战马后,大刀举起一样,怒吼一声,先行拍马向前,他所行过处,自然有骑兵冲出来紧随其后,仿佛是小溪汇聚于一条大河,很快滚滚向前。
而后,列阵的弓箭手中传来一声怒喝,崩弦之声不断响起,箭矢飞向半空中缓缓落下。
斜射的箭雨飞射之下,其实黑袍骑并不在他们的范围之内,但铺设的箭雨可以惊吓马屁,停住敌军狂奔冲锋的步伐。
文丑身经百战,这些年和公孙瓒血战,应对的一直是享誉幽州,乃至整个北疆的白马义从。
怎能不清楚如何对付骑兵。
一轮箭雨下,果然将黑袍骑的速度压了下来。
这时文丑听到了一句粗重、破了嗓音的大喝。
“吾乃!青亭侯张韩!!无能鼠辈文丑受死!!”
“吾乃张韩!送你去见你那废人兄弟颜良!”
“文丑快来受死!”
“好胆!”文丑一听此话,拉住缰绳压低了身形,不断催马狂奔,速度也猛然跑了起来。
这数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十数个呼吸而已,一轮箭矢过后两军已然接近,似两道洪流即将激撞!
文丑却面色铁青,黑着脸,死死的顶着前方那身着银家银袍,络腮胡须,双目颇大的楞汉。
这个形象,和传说中张韩的模样,有些出入,因为和英俊沾不上边,倒是有几分边塞武人的粗犷。
电光火石之间,文丑哪里还能思考这么多,他似离弦之箭从奔流里又复加速,狂风吹得他的须发向后直直飘起,眼中仿佛已经没有了别的人,只有张韩贼将!
“喝啊!!”刹那间,文丑猛然挥动长刀,似慢实快,待到纪伯骁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眼前。
他居然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要抵挡!
“坏!”
纪伯骁心里暗道不好,可是眼睛看见了,手上的气力却使不出来,好似被人狠狠按住了双臂一般。
完了完了!
这个瞬间,鸡皮疙瘩从头顶一直传到了后背,他感觉全身发寒,竟然楞在当场。
等终于能动的时候,那大刀的刀锋都吹拂到了鼻尖,只差分毫就要斩断他的头颅。
当!!
噗!!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声音接连响起,一把盘蛇雕纹的精巧长枪射来,点开了在眼前的大刀。
而有是一刀寒芒闪过,已精准的割开了文丑的脖子。
此时文丑下意识捂住了脖颈,但是热流喷涌,根本就阻挡不住,他想要回头看看怎么回事,可是力气却在不断变弱,眼皮变得无比沉重,唯有脚下战马还在狂奔,激烈的狂风让他得了微微凉意。
奔跑时的弥留之际,却听得左侧传来了大笑声,“哈哈,这文丑真好骗,说是张韩他就信。”
“文丑已被我斩杀,大汉青亭侯张韩在此!谁敢来战!?”
“常山赵子龙在此!谁敢来战!”
“陈留典韦!”
“南阳黄忠”
“噗!!”
文丑听完,明白此意之后,竟然强行提起了怒意,双目血红,放开喷出的脖颈伤口,大吼着向前厮杀,又杀了五秒。
斩翻两三黑袍骑之后,这才无力的倒在地上,噗通一声,被战马奔腾踩踏了身体,很快就骨骼塌陷,不能动弹。
此时,他座下战马依旧还在奔走,已经染了一身墨点般的血。
黑袍骑杀入人群之中后,第一波激撞的骑兵很快被撞开,他们继而冲向了远处的弓箭手与步卒,文丑的骑兵见到主将被一刀斩杀,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再战,向黎阳方向奔逃。
于是此战很快结束,张韩下令让高顺领黑袍骑去追,他则是在这里继续游斗猎杀余下残部。
大势已去时,文丑的兵马很难组织起防御,唯有一支步卒还在持盾抵抗,将盾立起围住周遭,从缝隙里深处长矛,抵挡骑兵冲阵,竟然支撑了大半个时辰。
张韩解决了奔逃之部后,又纵马回来,在远处看这被围住的数百人,一时眼有异色,对左侧的典韦笑道:“这人临危不乱,能指挥兵士列阵抵挡,看样子又可以捡到一桩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