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仙境了嘛。咱们岚县接纳了四五万流民,人口扩充了一倍,这人口就意味着商机,现在咱们岚县是弯下腰就能捡到钱。你们啊,若是得空还可以坐公共马车去示范村那边看看,那变化才叫一日千里呢。你随便在路边摆个摊,唉,别说,上次有个半大小子卖热水一天都挣了半钱银子呢!”
那几个汉子目瞪口呆的听着,“卖热水都能卖半钱银子??”
“那可不是,现在那边小摊小贩也起来了,卖啥的都有,可挣钱哪。哦,对了,那后山不能进,城主说了那边是军事禁地,一旦踏入就当敌人,就算被打死都不管。”
几个人听得有些害怕,连忙摇头,“不去不去,咱老百姓去那些地方干啥。”
“是没啥好去的,那就是个拉练的地方,咱们岚县的士兵们在那边操练呢。”
“几个大哥,你们哪,得多看看这上面的告示,城主这告示出得可都是商机哪。你看,这什么医疗大会,来了人得住宿得吃饭吧,这都是给商家们提醒呢。还有这养殖场开放参观,今年养猪的一定多,猪肉也好卖。这告示里面学问可深着呢。”
那几个大汉听得入迷,连连抱拳,“多谢小哥指点。”
——————————————————————
春夏时节,岚县更热闹了。
很明显,岚县的面积已经有些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口,是在接纳流民以后,好多村上的人见城里机会多,尤其是示范村那边,随便摆个小摊,比在乡下种地还更来钱!
因此这一大早,岚县城门就来了好多人,甭管是进城做生意的,来参加标准化养殖参观活动的,还是来进城学拼音找工作的,都一蜂窝的挤在岚县门口。
也就是好在岚县门口没有收入城费的,否则光凭这点,岚县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而此时此刻,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停在了岚县城门外一公里的地方。
到了这点,马车无法前进分毫,按照岚县管理,外来马车也无法入城,只能停在一公里外的马车停留处。
那小厮对那小吏抱怨着:“为何岚县连马车都不让入城?城内那么大,总有用到马车的地方,难不成让我家老爷光着腿走路?”
那小吏也不恼,脸上却也没什么谦卑或是讨好的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抱歉,城主有规定,四个城门外来马车都不得出入。”
那小厮不服反问:“哎,为何?”
路边的老百姓就笑着解释道:“哎呀,你这马车进去了也没用,最近岚县城里那可是太热闹了,又是参观养猪厂,又是搞那个什么医疗大会,城里面人多得都走不动道了。你马车进去了也只会陷在里面,进出不得,还不如靠这双腿呢。”
马车帘子掀开,邱宏正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有些好奇道:“这次医疗大会来了很多人吗?”
“何止,还有卖药草的!这几天岚县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呢…瞧您样子,您也是大夫吧,可得赶快一些,否则连晚上下榻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小厮却道:“我家先生的姑娘在城里行医,自不必愁下榻的地方。”
邱宏正正要劝阻,毕竟他实在不好说自家那个女儿。
每每说起女人行医,邱宏正就觉羞愧,毕竟自家那个…自小就不安分,这坏了行业的风气,又被婆家休弃,叫他在同行面前抬不起头来。
“女子行医?”果然,围观的人变了脸色。
邱宏正只觉得老脸一红,不想听这些闲言碎语,正要离开,却见有人惊奇说道:“邱大夫?您是邱大夫的爹?”
邱宏正不解其意,有些不敢承认。
“哎呀,真是邱大夫的爹呀!您也来咱们岚县参加医疗大会吗,呀呀呀,您瞧着可真精神,不愧是邱大夫的亲爹!”
“怎么说话呢!你会不会说话?!现在叫啥邱大夫,人家叫邱院长啦!没看见县衙门口的告示吗,邱大夫已经是医学院的副院长啦。”
“啊,邱大夫医术那么好,那以后俺娘子要是再生病了,还能找她看病不?”
“咋不行,那院长虽说是个官,那也得看病了嘛。我听说她每周二一天都坐门诊,你要是想拿她的号,可得记住了,周二才能去,还得早点去,找她看病的人可多了,去晚了怕是排不上号!”
邱宏正那是越听越迷糊。
什么院长?
什么医学院?
什么周二?
又什么是拿号?
怎么许久不来岚县,这老百姓嘴里的话他都听不懂了?
要不是贺老大夫广发英雄帖,说岚县这边有个什么全国大夫医术交流的聚会,他因着邱菊娘的原因,都不会踏足这岚县。
至于医学院的事情,贺老大夫倒是提了一嘴,怎么这里面还有邱菊娘的事情?
不过面对热情围观的老百姓们,邱宏正还是笑眯眯的应答了。
小厮将马车放在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随后回来说道:“老爷,这岚县管理还真不错,停马车的地方还有专门的人看管,饲料喝水啥的都有人管,这下咱们可以放心进城了。”
邱大夫排在进城的队伍中,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岚县的人也太多了些,难不成整个大周朝的大夫都来了?老贺也没说到底发了多少帖子——”
话音刚落呢,就听见身边小厮有些兴奋的喊着:“老爷,是姑娘!姑娘来接咱们了!”
邱大夫抬眸,刚好看见城门处立着一人。
那人身影窈窕,有些瘦弱,苍白的脸上被阳光晒得有些微微发红。
邱菊娘着一身青色衣裳,头发盘得很是很奇怪,不像是时下的妇人头,反而是完成一坨高高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耳边不留一丝碎发。
邱大夫正想训斥一声,冷不丁看见守城的几个女兵也是这样干练的打扮,一时心里觉得古怪,却也只能抱着入乡随俗的想法压住不提。
“爹!”邱菊娘快步走来,似有些激动的行礼,邱大夫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蹙眉道:“都快二十五的人了,怎的还学不会端庄持静?”
倒是身边的小厮立刻叽叽喳喳的说开了,“姑娘,可算见着您嘞!您咋在这里,莫不是您提前知道老爷要来岚县?哎呀,我们夫人可念叨您了,要不是这会子少奶奶刚怀了孕走不开,她可打算跟我们一起来岚县看您呢!”
邱菊娘笑着问道:“我也是听贺大夫提起说爹要来,掐着时间算你们差不多今天到岚县,所以就想说来碰碰运气。小禅,我娘可好?弟妹可好?”
“好得很哪,都好得很!不过都念着您想着您哪!”
“行啦,别啰里啰嗦的了,速速进城。”邱大夫向来对儿女没什么耐心,都是一副严父嘴脸,尤其是对这个被婆家逐出门的邱菊娘,那更是黑着脸,甚至不愿和她同行。
邱菊娘有些紧张无措的跟在邱大夫身后。
期间还碰上了另外一个来参加医疗聚会的大夫,那大夫姓张,主要擅长儿科,也是受贺大夫邀请而来。
那张大夫一上来,先是亲热的跟邱大夫叙旧,随后目光却忍不住在邱菊娘身上打量,直到邱大夫都无法忽视那炽热的目光。
邱大夫心想,张大夫应不是轻浮之辈,总不至于盯着邱菊娘一个寡妇一直看。
哎,八成又要说女子行医有伤风化之类的事情。
自从邱菊娘被休回娘家,又在金州那边行医过一段时间,他们邱家还真算是有了名声。
这金州府都知道邱家出了个不得了的女大夫。
邱大夫自然是觉得颜面无光,可外人这样不断打量邱菊娘,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得拿出态度来。
邱大夫低咳两声,正要说话,哪知那张大夫竟然直接绕过了他,径直和邱菊娘并排而走,神情中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谦恭:“世侄女,听说你现在是岚县医学院的副院长,负责教岚县的女学生?”
邱菊娘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色,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是,城主建的这个医学院,不仅有教学的任务,还有坐堂问诊。”
提到医学院的事情,邱大夫都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聆听。
那张大夫摸着银白的胡须,笑眯眯道:“世侄女前途无量也!老汉儿我已经在岚县城里逛了一圈,有些事情想向世侄女打听一番。”
邱菊娘有些诚惶诚恐:“张叔您说便是。”
“我看那医学院后面有一排店铺,看那装修应该是草药柜子,怎的,医学院不仅抢了岚县所有大夫,还要抢岚县医馆的草药生意?”
说到自己的专业,邱菊娘便没那么紧张了,笑着说道:“张叔此言差矣,我们城主可从来不会与民争利。本来开始说的是我们岚县的大夫每周去代课……”
“等等。”一侧的邱大夫终于问了一句,“什么是每周?我只听说过每年每月,每周是几天?”
“哦,这是我们岚县的时间计划。每七天一周,周一到周五是工作日,周六周末休息。”
张大夫似乎已经进城很久了,摸了很多一手消息,笑着跟邱大夫解释道:“老邱啊,岚县这儿可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他们这些小店、县衙、医院什么的,周六周末都休沐。我之前还问了一家客栈的小二,说周六周末上工的话得付两倍工钱呢!”
“怎可如此?”邱大夫瞪圆了眼睛,“若这样算下来,一个店铺的小二,一个月就得休至少八天。那主家得损失多少钱粮?”
邱菊娘道:“父亲,您这是思考角度不同。城主所有政策的实行,都不是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小二、苦力、小吏、账房等才是大周朝的大多数,况且其实工钱也不是维持一个店铺最重要的开支。”
邱大夫还是第一次听自己女儿讲那么长的话,此刻他听她娓娓道来,似觉得邱菊娘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那是什么?”
邱菊娘压低了声音,“自然是疏通的费用才是大头。”
张大夫也点头,似感同身受,“说回医学院的事情,世侄女方才说,城主不会与民争利?”
“对。本来一开始我们大家都是被邀请去暂时代课,主要还是在原来的医馆坐堂听诊。只不过后来…”邱菊娘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似有些害羞,“城主给的条件实在是太丰厚了,如果做全职的话,按照城主的说法就是职业发展前景更好。”
“怎么个更好法?”张大夫听得兴致勃勃,不得不说,这些大夫们还是很好奇徐振英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把所有的大夫都集中在一处。
这就好像有一家医馆,挖走了城里所有的大夫,那么老百姓们看病势必会优先选择大夫更多更全面的医馆。
邱菊娘想着城主似乎也没禁止不准把这件事往外说,于是便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说道:“城主说,只要我们愿意把自己所学都毫无保留的教给学生,工钱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她能…她能想办法满足我们一切所需,包括有悖人伦的那种……”
稳重如邱大夫,都不由蹙眉。
张大夫眼中精光闪闪,“有悖人伦?”
邱菊娘声音压得更低,还没开始说话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城主有办法给我们搞来一些尸体,还允许我们解剖!最重要的是,医学院
张大夫此刻已经兴奋得难以用语言形容,“当真?有哪些实验?”
邱大夫虽觉解剖尸体一事不妥,可作为大夫,哪个不想亲自剖开人体看看里面的构造?
只要能看一眼,对于医术绝对有所进益!
“解剖得等城里的重刑犯,而且也不是随意解剖,我们解剖完必须对其进行缝合,对缝合技术要求也很高。若是家人看见身体被损毁,估计要找我们闹事。除了解剖,还要就是做青霉素和种牛痘。”
“青霉素是个啥?!牛痘又是什么?”
说到青霉素,邱菊娘那死气沉沉的脸仿佛突然有了活力一般,就连那双不苟言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