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逼问方家

这一下,所有人都撒丫子跑了过去,要么洗昨夜战斗后的血汗,要么趴在河边牛饮一通,要么拿出水壶灌满水。

黄翠娥这回拿出刚才缺口的碗盏,硬气的一叉腰,只觉扬眉吐气:“哈,我就说吧,我黄翠娥捡的破烂都是有用的,要是没有我黄翠娥,你们今儿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黄氏拍了她后背,“啰嗦什么,还不快去舀水,大家都快渴死了!”

徐青莺却对大伯母比了个大拇指,“大伯母有先见之明!”

得了徐青莺的夸奖,黄翠娥满脸喜色,只觉得这徐六丫头越看越顺眼,这不,全家就她一个人懂自己。

哼,都是一些白眼狼。

黄氏也累极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扒拉着衣领散热,又喘着粗气问徐青莺:“六丫头,这回咱们可以歇歇了吧?这都走了一晚上了,那帮流寇怕是追不上咱了。”

徐青莺看了一眼天色,又和赵班头商量了几句,觉得目前危险暂时解除,赵班头便挥手道:“原地修整一个时辰!”

这一晚赶路,众人是又渴又累又饿,此刻便有人提议道:“要不弄点吃食吧。”

“咱们干粮都被抢了,哪里来的粮食。”

听到这话,黄翠娥下意识的想把两颗大白菜藏起来。

哪知已经有人说道:“我看大家都别藏着掖着,都同生共死过了,何必在乎那一点粮食。你留在手里又能吃几天。”

立刻有人反驳:“那也能吃几天是几天呗。”

黄氏道:“何必呢,为了这么三瓜两枣的,让大家伙看不起你。再说了,我们这其他人饿死了,就留你们几个,手里有粮食有能咋滴,遇见流寇你们打得过吗,遇见野兽你能跑得过吗?”

方老太太也道:“所谓独木不成林,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先拿出来,我就不信咱们吃了这顿会没有下顿!老婆子我先做个表率,我把方家最后剩的这口袋粮食交给赵班头,我们大家能吃几天是几天!”

赵班头说道:“大家别急,附近的有个安平县,离这个不过百里路。只要我们加快速度,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大家手头有什么都先拿出来,你们要是信不过我,总信得过徐姑娘吧,都交到徐姑娘这里来!”

徐青莺临危受命,只好顺从说道:“大家放心,大人们可以熬一熬,总不好饿着老人小孩。这山里虽然冷,却也物资丰富,不管是上山打猎,还是下水摸鱼,我们这一帮活人总不至于被饿死!”

“那流民就有饿死的咧。”话虽这样说,可看见人方老太太都拿出干粮来,有人也只好不情不愿的交出了干粮。

黄翠娥那是千不甘万不愿,奈何徐慧嘉直接上手夺走了她手里的两颗大白菜,“娘,就你一个人不交,让别人怎么看待咱们徐家?”

“面子哪有里子重要嘛。”黄翠娥骂骂咧咧了几句,却也没拦着。

紧接着,两颗白菜、几个瓜、两三小袋粮食、几小块肉脯,这就是整个流放队伍所有的存货了。

加上昨晚损失的战力,如今流放队伍仍有接近一百一十人左右。

这点存货,也就顶一日。

趁着做饭的间隙,徐青莺找到江永康,询问他有关今年大周朝满城风雨的木材案事件。

“都是那狗皇帝造的孽!”江永康毫不避讳,提起皇帝毫无敬畏之意,“我家老爷曾是大周朝最大的木材商,也是天下

“老爷后来不肯干,大监司的人就开始威逼利诱。后来我家老爷是真怕了,连自己的家底都全部垫进去了,还不够。其实我现在一想,大监司报的账目七零八散,夹带私货,皇帝自己究竟真正了多少银子已经是一笔糊涂账。这也是为什么大监司的人一直想方设法的阻止老爷和皇帝见面的原因。”

“后来江家就成了个空壳子,还倒欠了一屁股债。我家老爷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私下里联合几个大臣,想要在朝堂上提起此事。却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江家满门一夜之间被流寇所杀。”

江永康胸脯欺负,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汴京城里治安良好,哪里就能来这么多的流寇,还只杀江府的人?!”

徐青莺闻言心中也是惊愕无比。

欠账不还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干脆杀了债主一了百了?

“更何况…那一晚我练功回家晚了,亲眼看到几个流寇的样子。其中之一就是昨晚带兵的那个队长。他就是化作了灰我也认识!绝对是他!”

江永康说到这里,脸色转急,“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我的踪迹,要来杀我灭口?”

徐青莺却道:“你只是江府的一个下人,他们为何要赶尽杀绝?还有,江府既然满门被杀,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又为何会被流放?”

江永康眼色低垂,咬牙不语,似并不想多说自己的来历,“徐姑娘,我不想骗你,所以请你不要多问。你只需要相信,我对你,对大家都没有恶意。我不是个坏人。”

徐青莺叹口气,看着眼前有些瘦弱稚嫩的少年,一时无言。

“你也不容易。行吧,这队伍里好多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多问,总之不要影响大局就好。也多亏你认得这个人,才救了我们一命,你是我们大家的恩人。”

江永康被这么一夸,少年心性,脸色一下变得绯红,甚至连耳朵都染上了一层浅粉。

“我哪有这么厉害,我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远不如徐姑娘英勇,敢只身闯入敌营救人!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姑娘了!”

徐青莺莞尔,“行了,别互相吹捧了,还有正事要干。你去帮我叫一下方家的几个人,就说我有事找他们。琼州来的,我估摸着这件事和明亲王有关。既是和明亲王有关,少不得要问问方家众人。”

方家人被一个个叫到隐秘山坡处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稀奇。

徐青莺在流放队伍里声望很高,几乎整个队伍都听她一人发号施令,就连解差队伍也对她多有尊敬。

方家如今起复无望,与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一个当权者突然叫他们单独谈话,他们心里免不了有些恐慌。

直到他们看见叫来的只有方家的人。

方家老爷和方家老太。

方家大房四人,二房三人。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都很纳闷徐青莺单独叫他们所为何事。但又想到方老太爷和徐青莺关系不错,无论发生什么,徐青莺也不见得为难他们。

这样一想,众人心头没那么忐忑了。

方老爷子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面色看不出喜怒,只叫了一声,“徐丫头!赵班头!”

方凝墨也凑上前去,欢快的叫了一声:“徐六!”

徐青莺示意身边的凤儿和江永康,两个人散去,分别站在四周,似乎是替他们望风。

方家众人见这架势,瞬间有如临大敌之感,方老太爷微微蹙眉,也敛了玩笑轻松之色,静待徐青莺下文。

“方老爷子,方老太太。”徐青莺开门见山,“今日请诸位来,是有件事想提前和你们通通气。”

方老太太捂住胸口,眸光发颤,“丫头,有什么你直说吧,我老婆子受得住。”

“我们连夜赶路至此,并非为了躲避流寇,而是我们遇见了一小支军队。”徐青莺将昨晚的经历徐徐道出,从追踪流寇到遇见军队,再到审问出的消息,她全部托盘相告,方家众人听得是心惊胆战,越来越沉默。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现在得到的消息就是领头的那位,极有可能是琼州那边派来的,

“敢问徐姑娘是在暗示什么?!”方如玉眸子清亮的看着徐青莺,她身体瘦弱得厉害,一张小脸也苍白得厉害,她的语气很轻,却莫名有一种咄咄逼人之感,“徐姑娘大可以直说,你是怀疑明亲王想要杀了我这个罪臣之女?”

“这只是其中一种最大的可能。”徐青莺斜斜睨了方如玉一眼,似乎并未将方如玉的愤怒放在眼里,“我现在把我知道的情况和猜测告知你们,毕竟这件事牵扯到我们一百多口人的安危。徐姑娘,你也不用一副被冒犯了的样子,请你理智一些,我们就事论事。琼州来的,且有动机非要杀人灭口的,除了你的那位未婚夫,我着实想不出其他人。”

“好,那我们就事论事。”方如玉轻咬下唇,眸光如水雾摇曳,“你说明亲王有动机对我们下杀手,敢问是什么动机?”

徐青莺淡淡一笑,她眼里似有嘲讽,眸光流转,“方大小姐,我不与你争辩。至于杀人的动机,我想在座诸位,除了你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以外,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你应该感谢我昨晚没有告诉众人事情真相,否则今日哪有你方如玉质问我的份儿。我现在告诉你,不是要欺负你或是嘲笑你,我只是希望你们有什么情报及时共享,省得被人稀里糊涂要了命!”

“你!”方如玉气得捂住胸口,小脸煞白,方老夫人抬手阻止了她,“行了,徐六丫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你就是想问,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明亲王做的?”

“祖母,阿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你怎么能信徐青莺不信阿衡?他发过誓的,此生必不会负我,若是负我,天打雷劈!更何况他跟着祖父读书学习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他若是真不想娶孙女,大可以直接请旨退了这门亲事,反正孙女现在是罪臣之后,想必朱国舅也不会故意为难他!他何须对我们痛下杀手啊!再者,仅凭一个江家下人的话就判定阿衡有罪,这不公平!万一那个人不是阿衡的人呢,万一他是阿衡仇家的人呢,我们岂不刚好中了敌人的圈套?”

徐青莺一面听着,竟还一面点头,“方大小姐说得是有些道理。其他人呢,有什么意见?”

他扭头看向方老爷子,方老爷子面色灰白,竟是抿唇不言。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徐青莺心里有了数。

果然,方如玉待明亲王有滤镜,证言会有失偏颇。

方大爷也有些恍惚,“明亲王…他不至于如此吧,爹好歹教过他许多年,怎会如此狠心。”

方凝墨见爹和娘都是一脸无措,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正如长姐所说,明亲王若真想退亲,大不了求了陛下,退了婚事就好,何至于千山万水的派来人追杀。

可是…就是不知怎的…方凝墨却觉得此事极有可能。

周衡…着实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方老太太也没了主意,“徐六丫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与明亲王只见过几次,他是个温润有礼的人,无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读书也很刻苦,寒冬腊月、严寒酷暑、从不懈怠。”

有毅力,擅伪装,能隐忍。

这是徐青莺对于此人的初步印象。

若真是明亲王派人追杀,那还得加上“够狠心”这一条。

“方老太太,别逼自己,我也是把情况告诉你们,万一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好叫你们有所准备。”

徐青莺并没有为难方家人的打算。

正如她所说,她召集方家人来只是群策群力,若有可能寻着蛛丝马迹找到躲在背后的那支黑手那就更好。

不过如今看来,方家人也是一脸懵懂的状态。

方如玉红着脸,她这辈子还没有人跟人如此红过脸,偏这个徐青莺似乎跟她不对盘一般,总是让她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