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听起来不错,如果祝绝不是陷入这阴谋诡谲中心的人的话,他也许会接受张安世的招揽,甚至以他原本的身份来说,求之不得。
可惜。
也许这天下被李盛得到也不错,祝绝五味杂陈地深深看了一眼张安世,然后揽住没有多重的兰儿,如一枚炮弹一样撞出门,骑上门口的得得绝尘而去。
华阳兵也许身体素质不错,不过要拦住祝绝还差得远,正中的两人甚至直接被撞飞到大路上。
得得虽老,但关键时刻从不拖后腿,驮着二人撒开蹄子狂奔,直跑地卫城的建筑看不到半点影子才放缓速度。
这一路过来祝绝都牵着马,和兰儿保持距离,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共乘一骥,兰儿心中莫名涌出一丝幸福感,只盼这条路再长些。
然而很快,兰儿背后的温暖一空,祝绝又跳下马去。
“赵姑娘,抱歉。”
“啊?怎么了。”兰儿尚未从失落中缓过神,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用来试墨的那张纸被人捡了去,你的名字和去向都暴露了。”
“啊!你说这个,他们那些大人物忙着打仗,应该不会去追究我一个小女子吧?”
祝绝摇摇头,连他告诉兰儿的姓名都是假的,有些事他无法对她坦言。
赵安世也许不会追兰儿,但他如此异常的相貌和能力,若李盛知晓,以其的聪慧,想来能猜到他是谁。若李盛愿意放过他便罢,若是又想起他有什么用途,未必不会追捕。
如今在他身边的她去向暴露了,就算他不在左右,也一样可能给兰儿带来麻烦。
“路大哥。”
祝绝抬头,只见兰儿一双清澈的明眸无比认真的注视着自己,好像两颗不染杂质的水晶。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总是皱着眉头,谨慎戒备,但你变成现在的模样,我想肯定经历了极其痛苦的事情,甚至比我被那人……,还有失去父亲还要痛苦。我知道你一定出自富贵人家,我也不敢奢望什么,但若不是你救我,我早和父亲一样死在那个道观里。所以,无论今后会遭遇什么,我都不会害怕抱怨,我,我只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生出一丝欢喜,我死也甘愿。”
祝绝将这一番自白听在耳中,说不动容是假的,然而沉默片刻,他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你还小,容易冲动,只盼将来你莫要怪我连累你。”
兰儿想不到鼓足勇气说出的这番真情告白只得到这个回应,她眼里渐渐蓄起泪花,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落下。
祝绝只当没看见,转过头在前牵着马,“除了同安府你姑姑家,可还有别的去处?”
“没有了,家里遭战祸后,所有亲戚都四散逃难,爹爹本来想带我去远嫁的姑姑家避难,可爹爹也……”
祝绝大感头疼,看来无论有没有麻烦,也只能冒险让兰儿去投奔她姑姑了。
正逢乱世,他又不认识什么值得信赖的朋友,总不能随便将一个孤身弱女子托付给陌生人,那和让她去死也没什么分别,对方好歹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若说叫她和自己在一起,一来自己也不知当何处去,二来崔瑾不会放过他的,现在那人是鞭长莫及,但哪怕有一丝机会,他必然还要抓自己。
何况,人想做到无情,太难,若相处久了,祝绝怕兰儿成为他又一个软肋,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断地干干净净。
“路大哥,你说要分我银子,是真的么?”
祝绝正苦思对策,突然听到兰儿又道。
他有些诧异,点头道,“那五十两是我救你的途中得遇的机会,自然应该分你些。”
“我什么都没做,去搏命的是路大哥你,我本不该要的。我知道你是好心,怕我们分开后我路上无盘缠傍身。”兰儿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她最后的勇气了,她想再赌一把,“但我现在想要了,因为你说要去大城里雇镖师送我回家,这需要钱。”
祝绝微微皱眉,他不是说了雇镖师的钱他会付么?
不等祝绝说话,兰儿急促道,“我现在想用你分我的所有钱,雇路大哥你,送我去姑姑家,可以吗?”
祝绝猛然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雇镖师用不了那么多钱,你确定么?”
“我确定,路大哥你比他们都厉害,也值得信任,值得那么多。”
祝绝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兰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滴滴落在她拉住马鞍的手背上,但她却没有发出一丝抽泣。
良久。
“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
“哪怕会死,甚至生不如死?”
“哪怕会死,哪怕生不如死。”
……
“好,你的生意,我接了。”
十天后,同安府境内花奉县辖下的一道山路尽头,祝绝拉了拉崖边的一道麻绳梯,“还真有个绳梯,挺结实的,若不是你说,这里这么深的杂草,若非有心寻找,根本察觉不到,不过得得就下不去了。”
兰儿正从马背上把包袱拿下来,闻言道:“还好幼时我来过一次,这次过来的时候爹爹也说过姑丈可能会回老家避战祸,专门向我描述过很多次怎么走。”
也许在这平民如草芥的乱局里,高个道士早就做好了可能身陨在路上的准备,所以早早让女儿知道去路如何走。
原来昨日两人到达花奉县兰儿姑姑的住处时,却发现大门紧闭,许久无人进出的样子。兰儿便提到父亲曾告诉她姑丈原本出自花奉县下的陈洼村,若姑姑不在家,极有可能是去姑丈老家避祸了。
两人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陈洼村通往外界的这道绳梯,一来此地的确太过偏僻,二来兰儿也只是幼时来过一次,记忆已经模糊。
不过这样一来祝绝反而放心了些,同安府多山,这陈洼村又如此隐蔽,反而能避过许多危险。
“这一路多谢,你自去吧。”得得不能下去,祝绝将马鞍和辔头拿下来扔进一边的草丛里,拍了拍马颈。
得得眨了眨大眼睛,竟像能听懂话一般,转身往来路离开。
“得得真的好通人性,那个捕头竟然舍得送我们。”兰儿有些舍不得的看着得得的背影,感慨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祝绝突然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看看草丛里的马鞍,又看看得得离开的方向,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东西。
那老马跑地还挺快,这么一会儿已经不见踪影。
“路大哥,天快黑了,方向。”
祝绝摸不着头绪,只能先搁置一边,他看看天边,果然已经逐渐昏暗,前方还不知路径如何,若天色全黑他们又迷失在山里,那可是很危险的。
“包袱给我,我先下去,你走上面。”
祝绝向兰儿伸出手,背上包袱后,想了想还是将草丛里的马鞍和辔头也搭在肩上。
“路大哥,带这些做什么,
“说不好,总觉得带上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