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被挤得东倒西歪,努力大喊道:“人家是来看自家男人的,又不是来修家具的。
“告诉你们,刚才进去的人里面,就有叶三哥的媳妇。
“你们再闹的话,把叶三哥惹恼了,人家可不接你家生意了!”
听了这话,门口的人才终于安分下来,重新按照刚才的顺序排队去了。
林玉梅一边跟着自家男人往里走,一边不住地回头往门外看。
“这都是来做家具的?怎么都被拦在外头啊?”
“都是修家具的,可叶三哥就一个人,忙不过来啊!”王哥说着把几个人领到了后院。
木工坊的后院地方很大,不但堆了很多木料,还有好几个搭起来的操作台。
每个台子前面都有人在忙着做事。
“叶三哥,你看谁来了。”王哥走进后院就喊起来。
只见最里面一个台子上有人抬起头来,可不正是叶老三。
“大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叶老三先看了媳妇一眼,然后却先跟叶老大和叶大嫂打起了招呼。
叶大嫂把叶三嫂往前推了一把道:“没看见你媳妇啊?”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多了几个陌生人便问:“王哥,这是……”
王哥忙给双方介绍道:“这是我们少东家张鹏嘉,这几位是叶三哥的家里人,过来看看他,给他送厚衣裳和铺盖来的。”
一听说几个人是叶三哥的家人,张鹏嘉的态度立刻热情起来。
“哎呀,原来是叶三哥的家人,快进屋坐。
“三哥,你也先别忙了,进屋坐会儿,跟家里人说说话。”
张鹏嘉一边说,一边朝王哥使眼色。
王哥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抢过叶三嫂手里的包袱。
“嫂子,你们先进屋坐,我把东西给三哥放他屋里去。
“其实你们放心,我们东家人很好的,早就给叶三哥准备了厚被褥,肯定不能冻着他。”
进屋落座之后,叶老大先道:“少东家,我家老三是闷葫芦,不怎么会说话。
“但是他实在,做事从来不偷奸耍滑。
“他平时若是有什么到不到的,还望少东家多多包涵。”
张鹏嘉却道:“叶大哥,你是不知道,叶三哥现在可是我们木工坊的贵人。
“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门外都是等着想找三哥修补家具的人。
“自打叶三哥来了之后,我家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
叶老大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叶老三。
他知道叶老三喜欢做木工活儿,以前在关外的时候也经常会帮村里人打打家具什么的,但是手艺也还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吧?
叶老三见大哥看向自己,便道:“运气好罢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最后还是张鹏嘉将来龙去脉说给几个人知道。
其实事情还是要从叶东魁带叶老三来木工坊找活干说起。
当时真赶上有人来找人修一件雕花家具。
那家具的雕花有些复杂,料子又比较贵重,木工坊的几个人都不敢轻易接手,修不好事小,万一给弄坏了还得赔钱。
老掌柜当时灵机一动,想着既然叶东魁把叶老三夸得那么厉害,那不如让他试试。
于是老掌柜便说,如果叶老三能修好家具,便让他留下做事。
叶老三倒也不含糊,围着家具研究了半天最后竟真给修补上了。
这下不仅让老掌柜对他刮目相看,直接把他留下做木工师傅了,名声还被传出去了。
叶老三来木工坊开始做事以后,就开始有人慕名而来修补家中的家具。
最后竟然还惊动了县太爷,叫人来请叶老三过府,让他帮忙看看家里那张不小心被下人磕坏的千工拔步床能不能修好。
若是叶三哥之前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有了点名气,那么帮县太爷修好拔步床之后,他的名声可就传开了,一时间慕名而来要修家具的人络绎不绝。
张鹏嘉开始还觉得都是来修家具的有些麻烦,但是随着叶三哥的名气传开,张记木工坊的名声也渐渐跟着被带起来了。
上门做家具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如今店里几个木匠都忙得要命,老掌柜甚至还贴出告示打算再招几个人。
而叶三哥则只需要负责修家具即可,活儿也不是很累。
说完之后,张鹏嘉又夸道:“三哥人又聪明又细致,甭管见没见过的家具和工艺,他只要仔细看过琢磨过,就知道该怎么修了。
“连我爹都一个劲儿地夸叶三哥有天赋、有本事呢!”
叶老大闻言很替叶老三高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好好干,别辜负掌柜和少东家对你的器重。”
张鹏嘉又陪着聊了一会儿,便很识趣地起身道:“我店里还有事要处理,就不作陪了,可以让三哥带你们去他的住处看看,歇一会儿什么的。
“别急着走,晌午就留下吃饭,我叫人……”
叶老大忙道:“就不麻烦你们了,我们晌午出去吃就行。”
“来都来了,就别跟我客气了。”张鹏嘉不容分说就把事儿给定下来了。
待张鹏嘉走后,叶老三才问:“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看了看稍显空旷的大厅,叶老大起身道:“还是去你住的地方说话吧,这里太大了,说起话来好像都有回音似的。”
这里其实也不是什么待客的地方,就连刚刚众人坐的几把椅子都是叫人现搬过来的。
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在院子里干活。
但是总有天不好的时候,若是下雨下雪,就可以把东西搬到屋里来做。
叶老三起身,带着众人出了大厅往北边走,穿过一个小夹道之后,便来到了后面一进院子。
院子不大,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便是木工房里面所有木匠师傅的住处了。
许是因为在外做事多日突然见到家人,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叶老三都多说了几句。
“我刚来的时候,原本是跟其他人一起住西厢房的大通铺的。
“后来自从给县太爷修过家具之后,少东家便让人把正房的西屋收拾出来给我住。”
叶老三一边说,一边带着几个人走进西屋,果然看到叶三嫂带来的包袱此时已经被放在了西屋的桌上。
“你一个人住?”叶老大问。
“是啊,原本正房平时都是锁着的,偶尔需要赶工,少东家或是老东家在这里留宿的时候才会打开。”
“行啊!不错!”叶老大十分满意道,“看来老掌柜和少东家真的都挺器重你的,你在这好好干,家里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叶三嫂进屋之后却一直没有说话,听说这屋只有叶老三一个人住之后,才开始各处翻看起来。
她先去翻了翻炕上的铺盖,发现的确如王哥所说,铺的盖的已经不是当初从家里带来的那套了,换成了更厚一些的。
然后她又打开炕琴查看里面的衣服。
来之前叶三嫂就做好了要帮他洗衣服的心理准备,做木工活很容易弄脏衣裳。
叶老三虽然自己也不是不会洗衣裳,但是男人太多粗心,很难把衣裳洗干净。
但是叶三嫂打开炕琴却发现,里面放着的几套衣裳,不但洗得干干净净,还叠得整整齐齐。
“这是你自个儿洗的衣裳?”叶三嫂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不是。”叶三哥道,“木匠坊都是大老爷们儿,都不怎么会洗衣裳,少东家便从附近找了个大姐,隔三岔五过来帮我们洗衣裳,也省得我们自个儿动手了。”
叶大嫂闻言道:“你们这个东家还挺不错,男人洗衣裳最大的问题不是衣裳洗不干净,而是不会控制力道。
“弟妹,你是不知道,以前有一次我病了,恰好你大哥把衣裳弄脏了。
“我怕耽搁时间久了就洗不出来了,便让他自己去江边洗一洗。
“结果你猜怎么着?等他回来一看,好家伙,那衣裳给我洗的,再撕几下都能直接当拖把了。”
叶老大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我头一次洗衣裳,哪里知道怎么控制力气。
“再说了,也不能都怪我,主要是那布料质量太差,我都没用什么劲儿,他就一条一条的了。”
“你听听,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跟我这找借口呢!”叶大嫂说着起身,“懒得听你说了,我带晴天去看看他们做家具。”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叶老大使了个眼色。
他们俩十几年的夫妻,叶老大立刻就会意了,起身从叶大嫂怀里接过晴天道:“你抱了一路了,给我吧,我陪你俩一起去。”
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叶老三和叶三嫂两个人。
叶三嫂这才跟他说起自己这次为什么进城,以及叶大嫂接到了蒋员外差事的事儿。
“之前跟着大嫂去双林村,一天就赚了一百文钱,还吃到了不少好东西,回家之后还给孩子们带了肉吃。
“大嫂已经说了,只要我愿意,以后去哪里做酒席都带着我,而且还给我涨了工钱。
“所以你也不用为了赚钱太过辛苦,我多少也能赚点贴补家用。”
看着叶老三比离家前消瘦了的脸庞,叶三嫂心里十分心疼。
“你人都瘦了,是这里做事太累还是吃的不好?”
“吃的确实不咋好。”叶老三实诚地说,“虽说每天都有荤有素,但是手艺比大嫂差远了。”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叶三嫂还以为是张家做事不地道,不舍得给师傅们吃好喝好。
谁知就是因为做饭的手艺不好。
“别人不都一样吃么,你就将就点儿吧。”想起叶大嫂在蒋家做的那些饭菜,叶三嫂颇有感触地说,“毕竟就算你不在这儿干,卷包袱回家,也很难再顿顿吃到大嫂做的饭了。
“你是不知道,如今请大嫂做酒席的人都排到一个月后去了。
“我觉得等到赏花宴结束之后,大嫂肯定会忙的脚打后脑勺的。”
“大嫂真这么厉害?”叶老三微微有点难以置信。
毕竟吃了这么多年叶大嫂的手艺,好吃是好吃,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怎么说这里也是京城周边,天子脚下,不至于都这么没吃过见过吧?
“你懂啥,大嫂平时在家做的简单,那是因为咱们吃不起好东西。
“昨天大嫂在蒋员外家熬汤,那一锅汤底用的东西,都快赶上咱们以前在关外一年吃的肉了。
“那汤炖出来,真是鲜得人眉毛都要掉了,咱们哪里吃得起呀!”
“那你可有口福了!”叶老三道。
“哎呀,我又不是为了吃,最要紧是能赚钱!”叶三嫂拍了他一下道,嗔怪道,“家里三个小子等着上私塾,我又不像大嫂、二嫂一样有本事。
“多亏了大嫂愿意带着我,不然我就只能在家做饭带孩子了!
“哎,这次过来,看到你们少东家对你挺好,你在这里吃的住的也都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等蒋员外这个赏花宴做完之后,我就可以安心地跟着大嫂出去干活了,就不一定有时间来看你了。”
“我这里一切都好,没什么不放心的。”叶老三道,“倒是你,我在这儿赚的也不算少了,用不着把自己逼那么紧,别累着。”
夫妻俩正在屋里说体己话,叶老三也难得说了几句让人心里熨帖的话,说得叶三嫂心里暖洋洋的,身子便越来越贴近上去。
就在叶老三把手搭上她腰间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端着木盆从外面走进来。
叶三嫂立刻一把推开叶老三,不自在地抬手抿了抿鬓边的碎发。
叶老三被推得差点儿掉地上,努力稳住身子看向来人:“刘嫂子,你过来了。”
刘嫂子估计也没想到这个时辰屋里居然有人,急忙道:“哎呀,叶兄弟,我不知道你在屋里,就是过来拿脏衣裳打算帮你洗洗的。”
叶三嫂开始还觉得被人撞破亲热脸上臊得慌,但是当她发现这位洗衣服的刘嫂子不但年纪不大,而且还长得挺不错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泛起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