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虽然忙，也是因为了解小师妹顾忆柳，所以专门让人盯着顾忆柳的。
听到姜落的问话，他眸色稍微沉静了些许，轻声道：“可能。”
“快了。”
确实是快了。
顾忆柳很快就在山上待不住，说自己因为掌门爹死了，道心不稳，需要下山历练。
刚好蜀山这一阵在凤回的带领下，联合了修仙界各个仙门世家的力量，跟欧阳道成分庭抗礼。
手底下被魔族骚扰的凡人村落和小镇数不胜数，顾忆柳想下山，也是有事情做，并且顺理成章的。
姜落和凤回则想到天道可能一直在关注她，也安排好了蜀山的事之后，悄无声息跟在了她身后。
最开始，顾忆柳老老实实地把在小镇上作乱的魔族赶跑了，在帮助镇上百姓们重建家园的时候，她借口说自己出去转转，防备魔族再次前来，把剩下的事都留给了一起前来的师弟师妹们。
师弟师妹们早已习惯了她这种做派，也没有说什么。
姜落和凤回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人群里转悠过来转悠过去。
明明是神女，但身后一个抬着修缮房屋材料的老头儿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都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无动于衷。
老头儿实在是年老体弱，身上负担的东西太多了，一下子没踩稳，眼看着整个人连带着东西就要摔到顾忆柳身上。
就在这时，突然凭空出现了另外一个人，把老头儿给扶住了。
这人是，欧阳道成。
姜落看了一眼旁边的凤回，挑了挑眉。
凤回眸色更暗了些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欧阳道成这个时候的装扮和修仙界的普通人无异，老头儿并没有起疑，连连说了几句谢谢仙君。
顾忆柳也注意到了旁边的人，她本来以为是师兄弟，闷闷地随口道：“你们不用跟来。”
“这镇上大抵已经没有危险，还是先帮助百姓们比较重要。”
欧阳道成沉声开口，“原来你最近，都在做这些事。”
顾忆柳身体一僵，眼眶当场就红了，根本不敢回眸看他一眼。
两秒钟后，她情绪稳定下来，整个人表情特别冷淡，语气还带着讽刺，“尊上这个时候前来找我。”
“是想要像杀了我爹爹一样，也杀了我吗？！”
她整个人都好像浑身带着刺，让欧阳道成皱了皱眉，“你爹爹的事，我很抱歉……”
顾忆柳冷笑一声，“抱歉？”
“真是难得，原来尊上这样的身份，也知道抱歉？！”
欧阳道成在这件事上跟她说不清楚，只能换了个话题，“那天。”
“你不是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吗？”
“我回去想了很久，才想出了答案，当然，你应该也不想听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
“我爱你的。”
“从前是，现在亦然。”
顾忆柳动作再次一顿，眸光似剑地看向了他，“你已经想起来了？！”
欧阳道成沉默，过了好一阵，才轻声回答，“是。”
“柳儿，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真的很抱歉，杀了清风……”
顾忆柳只觉得嘲讽。
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
抱歉有用的话，她已经死去的爹爹就会活过来吗？
根本不可能。
欧阳道成的爱，从来都是不合时宜的，五百年前是这样，五百年后也是这样。
她心里面的感情复杂极了。
要说她完全不爱这个人，那也是骗不过自己的，但是……
他真的伤了她太深了。
还有她爹爹的性命横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就算是他现在说抱歉，错也已经铸成。
是老天无情，要让他们有缘无分。
他们两个人现在，只能是敌对的关系。
顾忆柳强迫着自己狠下心，冷淡地道：“道歉有什么用？”
“道歉我的爹爹就能活过来吗？”
欧阳道成表情痛苦，“柳儿……你何苦要这样苦苦相逼？！”
顾忆柳也痛苦地摇头，“我苦苦相逼？！”
“欧阳道成，死的人是我的爹爹！！”
“你身为魔神，法术高强，你随便杀了谁都可以，为什么这个人要是我的爹爹？！”
“你这样——你这样！！”她的眸色突然就晦暗下来，面色惨淡地继续说，“你这样，我们怎么才能在一起？”
欧阳道成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道：“我知道了。”
“都是我的错。”
“柳儿，我能不能恳请你，”他的目光诚恳，“看在我们到底相爱一场的份儿上，陪我走一走吧。”
顾忆柳心如刀绞。
她想起那天爹爹冰凉的尸体，躺在棺材里，无悲无喜的表情，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的。
但是从前跟欧阳道成相处的种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她根本就拒绝不了。
算了。
顾忆柳心想。
毕竟相爱一场。
这次，就算是他们两个人最后的告别吧。
也算是对曾经任性妄为的自己的告别。
她无声同意了。
两个人慢慢地绕着镇上的护城河走了一圈。
路上遇到的百姓认出来顾忆柳，纷纷朝着她道谢问好，顾忆柳也强行扯出笑意回应他们。
欧阳道成看在眼里，更觉得痛苦。
他们原来，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他这样的人，怎么配站在顾忆柳的身边呢。
她是蜀山的神女。
欧阳道成突然就释怀了。
两个人走完一圈，顾忆柳还有些不舍，但是确实，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她刚准备说话，但旁边的欧阳道成却突然动了，伸手一下子把她揽进了怀里。
“柳儿。”
他的声音很轻，“再见。”
顾忆柳愣住。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男人就已经化成了一股青烟，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好像，刚才她所经历的种种，都是一场虚妄的梦。
……可不是梦吗？
她也只能，把这些当成一场梦。
顾忆柳落魄地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这氛围倒是挺悲伤的。
姜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折磨着，“男主大人不知道抽什么风，看起来突然正常了不少？”
凤回点头，“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事。”
姜落笑了笑，“那这么说的话，这小说的大结局应该也快到了。”
凤回无声点头。
确实原著里面的大结局要到了。
欧阳道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对修仙界步步紧逼，凤回也越来越忙起来。
后面的这段时间，顾忆柳像是终于对欧阳道成失望，恋爱脑也歇了歇。
当然，她依旧对姜落十分看不顺眼，平时没事做就给姜落找不痛快。
很快，欧阳道成策划的仙魔大战的日子就到了。
修仙界以凤回站在最前面，姜落站在他左手边，顾忆柳站在他右手边的阵营，和欧阳道成的魔族对峙。
欧阳道成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癫癫的样子，句句话都是在挑衅他们修仙界。
凤回已然拔剑。
他的实力随着灵魂的逐渐完整，也在慢慢地恢复，现在虽然跟她巅峰期比不了，但是已经成为了这个位面的顶峰。
他手中的长剑也是，它已经很久没有跟它真正的主人并肩作战，战意很盛。
但欧阳道成并没有看他一眼，反而一直盯着顾忆柳，“顾家仙子。”
“你不想为你的父亲报仇吗？你的父亲，当初惨死在我手里的时候，可是句句都还念着你的名字呢。”
顾忆柳根本承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的刺激，直接抱着长琴就朝着欧阳道成冲了过去！
身后的蜀山长老们纷纷瞪大了眼睛想要阻止她，“师侄！！”
“柳儿！！”
“顾师姐，你不要冲动！！”
但顾忆柳已经听不进去众人的声音。
她的爹爹已经去世了，她和欧阳道成的结局也只能是这样你死我活。
当初的蜀山灭门之祸，都是因为她是欧阳道成的命定之人，当初蜀山众人因她而死，后来的爹爹也是因为她没能完成任务，惨死在欧阳道成手里。
所有事情因她而起，或许她现在死在欧阳道成的手里，才算是最好的结局。
顾忆柳深深地闭起了眼睛，手中的灵力一道比一道更加凌冽。
她不知道欧阳道成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但是只有激怒欧阳道成，这人才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可能。
魔神欧阳道成也不会允许自己会喜欢任何一个人吧。
顾忆柳心里面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丝毫不出意外的，她手上射出去的灵力都宛如石沉大海。
她的实力在欧阳道成面前，宛如螳臂当车。
欧阳道成很快控制住了她。
她的结局应该来了。
顾忆柳再次闭上了眼睛。
但是很快她又一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欧阳道成！！”
“你到底要做什么？！”
欧阳道成朝着她惨淡一笑，“柳儿。”
“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我对不起天下人，也对不起你。”
“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我身负魔骨，只有你成神才能杀了我。”
“我把我的修为都给你，我送你成神，你成神之后，杀了我。”
顾忆柳被他这一系列的操作给整得愣住了，“你不要这样！！”
她神色复杂。
按理来说，她应该恨死了这个人，她的爹爹就是死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但是现在，她却对这个人丝毫恨不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是爱他的。
“欧阳！你不要这样！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那所有事情就会有解决办法！！”
但欧阳道成却没有停下。
顾忆柳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远处传来凤凰的清鸣。
欧阳道成是真的想，用他自己的修为，成全顾忆柳成神！！
顾忆柳周身的法阵光芒越来越强，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宛如神女降世。
众人都看呆了，没有人预料到今天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个走向。
姜落和凤回对视了一眼，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笑话。
真的是笑话！！
欧阳道成一路走来，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多少无辜人死于他手？！
现在送女主成神，他就能洗白，就能成为一个好人了？！
还有顾忆柳。
这人心思手段狠辣，自私自利，没有把任何人的性命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也能成神？！
姜落真是给整笑了。
凤回也是同样的想法，看出来她忍不住想动手，把手中的长剑递给了她。
姜落随手挽了个剑花，黑色长剑上的凌冽比刚才在凤回手上的时候更甚。
她虚空踏出一步，灵力在她脚下迅速凝成一朵晶莹璀璨的莲花。
手中的长剑一挥，锋利的剑气触碰到欧阳道成精心布置的法阵，法阵竟然应声而破。
欧阳道成遭受到法阵的反噬，吐出了一口血，“你——！！”
顾忆柳连忙冲过去，扶住欧阳道成，“姜落！！”
“你要干什么？！”
姜落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干什么？”
她眯了眯眼睛，剑指欧阳道成，“为天下苍生，杀了他。”
顾忆柳咬住下唇，挡在欧阳道成的面前，“欧阳已经知道错了！！”
“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已经道歉了，为什么你还要跟他过不去？！”
姜落听着她的话，都不禁莞尔，“知道错了？”
“是吗？”
“只要说一句自己知道错了，以前的种种，都可以烟消云散吗？”
“他手下死的无辜之人，都可以瞑目？”
顾忆柳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是真的不能看着欧阳道成死在她面前，“你——！”
“强词夺理！！”
她转头又看向了凤回，“大师兄！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但是话说完之后，她才发现，凤回的眸色也很淡，看起来应该是完全赞同姜落的做法的。
这……
顾忆柳暗暗心惊。
但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站在了欧阳的对立面，她才不能抛弃欧阳！！
她更加坚定了。
欧阳道成感动坏了，但还是更加为她担忧：“柳儿！”
“你快走！”
“你是蜀山的神女，你不要管我，你快走！！”
“我坏事做尽，本来就应该死有余辜！！！”
姜落给整笑了，这才缓缓看向了顾忆柳，“别着急。”
“你也得死。”
顾忆柳心下一惊，“我并没有——”
“并没有得罪我？”姜落接过她的话头，“五百年前。”
“你跟欧阳道成闹别扭，欧阳道成在街上射杀无辜群众，逼你出来，此时你想必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我答应了别人，一定要为他报仇！”
顾忆柳瞬间记起来了。
欧阳道成也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姜落朝着他们轻轻松松地笑了笑，然后两步往前，手中的剑只不过瞬息，就到了他们面前！
欧阳道成光芒想要抵挡，但是他的魔气在姜落面前，竟然抵不过一瞬间！
他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姜落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