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的眼睛里没有带别的什么感情，沉静如水，带着让人心软的包容。
江岫白突然就愣住了。
隔了好久，他才带着哽咽道：“我不想……”
“姜落，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非要让他这个带着任务来的oega喜欢上她？
眼泪不停地从他的眼角滑落，然后滴在姜落赤裸的胸口，有些灼人。
姜落微微一顿，撑起身体，柔软的，带着蔷薇冷香的身体抱住了他。
“对不起。”
江岫白摇头，身体都哭得在微微颤抖。
姜落柔软的嘴唇轻轻蹭过他绯色的眼角，语调刻意放缓：“哥哥，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接近我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
江岫白身体再次僵住了。
女生轻缓地笑了一声，“哥哥，我帮你呀。”
江岫白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看她，“什么？”
他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女生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新月，看起来温柔又充满了包容，“我说，我可以帮你。”
江岫白不太敢相信，“……为什么？”
她是姜荣的亲生女儿，姜荣一直说的都是，会把蔷薇塔交到她手上。
蔷薇塔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敛财机器，拥有了蔷薇塔，她算是可以逍遥一辈子。
为什么要帮他？
她……
难道又在骗他的吗？
姜落把他眼睛里面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脸颊上的酒窝又悄无声息地深了些许，“真的，我可以帮你，哥哥。”
“我也喜欢你。”
情话很动人。
但江岫白不敢信。
他亲口听到过的，姜落和别人商量，该怎么把蔷薇塔的oega以更高的价格给卖出去。
这会儿，姜落却轻笑出声，“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也知道，你今天在蔷薇塔听到了什么。”
oega的桃花眼倏地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姜落不急不缓地擦干净他眼尾的泪痕，轻声解释，“我没有想卖掉他们。”
“乖乖，你听到的是假的，那几个oega，我已经让人把他们藏起来了，你不信的话，明天去看。”
“事情有点复杂，明天带你过去的时候再告诉你。”
江岫白这会儿已经相信了一半。
姜落并不意外他不相信自己的话，默了默，让两个人都穿好了衣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那边的人就接通了电话，“喂？”
是一个oega的声音，怯生生的，听起来好像年纪并不大。
“是我。”姜落跟他说了几句话。
那边的oega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就快要哭出来，“谢谢你，姐姐，真的很谢谢你。”
“你救了我，他们都不是人，他们……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姜落对安慰除了她家白月光以外的人没有什么兴趣，等着oega哭完了，她才慢条斯理道：“没什么事。”
“我就打电话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不用担心，那边的人不会来找你了。”
“那边的人”指的是从姜落手里买过这批oega的人。
他们被姜落耍了一道，付账的时候没有走蔷薇塔的正经渠道，就算是被姜落坑了，也不敢正面对上姜荣，只能把这件事当做是吃了一个暗亏。
那边的oega安心了很多，跟着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挂断电话之后，江岫白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复杂。
……他觉得，真的跟做梦一样。
姜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相信了吗？”
江岫白没说话。
行叭。
姜落没有多说，又很快拨通了另外一个，这次打的是视频。
那边的oega应该已经回到自己家了，身上穿着睡衣，刚刚被吵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但是看到姜落，他整个人都瞪圆了眼睛，还使劲儿往镜头这边凑了凑：“姐姐……”
他眼眶也跟着红了，“谢谢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回来的时候，爸爸妈妈抱着我哭了好久……”
姜落莞尔：“不用谢。”
“没什么事，我打电话来，就是想问问你状态怎么样。”
oega使劲儿点了点头，“好多了姐姐。”
他像是又想起了在蔷薇塔里的日子，眼睛里面浮现出了很明显的恐惧。
“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鬼地方了，真的，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说什么是为了人类的做贡献，什么贡献，明明就是——”他甚至都难以启齿！
姜落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才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把蔷薇塔的真相曝光，你会愿意出来作证吗？”
“也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露脸，你只需要在网上发几个帖子就行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oega几乎是一秒过后，就立刻答应下来：“姐姐我愿意！”
“我不怕，蔷薇塔里还有好多受罪的oega们，姐姐救了我，我也想为救他们出一份力。”
说完，他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头。
还挺可爱的。
姜落被他给逗笑了，勾了勾唇角，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才挂断了电话。
姜落准备继续打下一个电话，但号码还没有拨出去，手就被旁边的oega给按住了。
“我……相信了。”
江岫白咽了咽口水，轻声说。
“真的相信了？”
姜落歪了歪脑袋看他。
江岫白轻轻应了一声。
那两个oega，说的每个字里面，都充满了对姜落的感谢。
那是只有真正经历过蔷薇塔黑暗面的oega们才会懂的，死后逢生的感激。
虽然也有可能，姜落是骗他的，但是可能性确实不大了。
毕竟，他有什么好骗的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准备说什么，但姜落先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女生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双亚麻色的杏眼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那就不说啦。”
“已经很晚了，睡吧，哥哥，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女生这句话好像拥有魔力，他听完就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很快就合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江岫白醒过来的时候，姜落破天荒的竟然还在。
看到他醒，姜落弯了弯漂亮的眉眼，对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去洗漱吧，然后出来吃饭。”
江岫白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们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耳根突然就红了。
他眼神也跟着躲闪了一瞬，不太自然地看向了另外的地方。
“好。”
吃完饭之后，姜落才开口，“哥哥，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彻底信任我，但是我想，我应该见一见你的朋友们。”
江岫白的手指突然就攥紧了，心里面犹豫起来。
说实话，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确实对姜落已经信任了大半，但是，她始终是姜荣的女儿，始终是个alpha。
就算是有99%的可能，她因为喜欢他，真的是站在oega们这边的，但也有1%的可能性，她是骗他们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贸贸然把姜落带去见了他的伙伴们，他们暴露，不仅仅是制定好的计划不能实施的问题，更是会害了他们。
他不能，也不应该这么做。
姜落当然能读懂他的担忧，微微勾了勾唇，温热的手指搭在了他微凉的手背上，解释：“放心，我没有说要跟他们面对面谈。”
“我的意思是，让你去见他们的时候，跟我视频，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江岫白还是迟疑地看着她。
姜落清澈透亮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继续补充道：“你可以不开摄像头，也可以让他们使用变声器。”
“我不会使用任何定位手段，但是哥哥，可能我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我，所以就要麻烦你，带着你的朋友们换一个位置了。”
听到她这么说，江岫白的心脏才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他其实也明白为什么姜落要见一下他的朋友们，如果她要参与这个计划的话，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当然要一起来经过周密的商议。
就是……
他能接受，但是他的朋友们那里……
他们是真正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他们对alpha的厌恶跟他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总是要试试的。
江岫白垂了垂眸，眼睛里面浮现出暗色。
毕竟姜落的身份摆在那儿，如果她能主动加入他们，这对他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这是一场豪赌。
如果赢了，他们的胜算翻倍，如果输了，他和他朋友们的性命堪忧。
江岫白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眸光坚定地看向了姜落：“我答应了。”
姜落莞尔，轻声应：“好。”
“那我等着你。”
姜落换好衣服之后，送他到了别墅门口，“我就不方便让跟姜家有关系的人开车送你了，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江岫白轻轻点了点头。
他已经在网上约好了车，没等一会儿，司机就打电话说已经靠近了这片位置。
毕竟这边是政府高级官员的住处，正常的网约车是进不来的，他只能出去。
转身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女生今天的穿着跟平时不太一样，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淡粉色的针织马甲，
她本来就皮肤白皙，穿浅色系的衣服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又软得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步上前，在女生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姜落愣了愣，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抿着唇笑开来。
她家白月光呀……
江岫白在之前，已经提前给伙伴们联系好了，商量着换了另外一个地址。
他们的计划都在等着他这边的进展才能推着走，所以这次依旧大部分伙伴都在。
他们其实并没有很多人，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几个，但是这已经是他们能联系到的，最大的力量了。
他在走进去之前，给姜落打了个电话。
“哥哥，到啦？”女生的声音听着很柔和。
“到了。”
姜落应该在看书，那边传来了很小的一声书扉翻开的声音，“麻烦哥哥啦。”
“我陪你进去叭。”
“嗯。”
江岫白心里面突然就生出了更多的勇气，眸光变得更加坚定，推门进去。
里面的朋友们已经都在了，这次不是会议室，是随便找的正常房子，不知道是哪个富二代包养小oega给的。
客厅很大，装修也还行，oega们彼此都很熟悉，有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些在厨房闹腾，而脸上已经很久没有露出笑容的乔疏桐都微微笑着，在跟旁边年纪更小的oega聊手上的插花。
很让人放松的一副画面。
甚至带着一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美好。
众人注意到江岫白进来，坐在沙发上的oega们朝着他笑着招了招手：“小白！”
“你舒玉姐好不容易有空出来，你是知道的，她的手艺可好了，你今天有口福啦。”
舒玉是一个女性oega。
她的遭遇在蔷薇塔里和乔疏桐一样具有普遍性，她在进入蔷薇塔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并且是在之前的alpha丈夫死了之后。
这样的oega在蔷薇塔看来，他们的价格并不高，所以，舒玉沦为了最底层的那种，被随便花点小钱进来的alpha玷污。
最后，有个喝醉了的alpha一时上头，把她完全标记了，只能把她从蔷薇塔里面带出去。
alpha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只觉得自己被舒玉算计了，把她带回家之后，完全没有把她当成是人。
江岫白下意识地往透明厨房里看过去，刚好从里面出来的年长oega对上他的视线，朝着他粲然一笑：“小白！”
“好久不见！”
女oega的侧脸看上去十分秀气，但有一条从鼻头直接蜿蜒往上的狰狞疤痕。
那是她的alpha又一次喝醉酒，用烟灰缸的碎片亲手割的。
在他们找到舒玉的时候，后者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宛如行尸走肉，听到他们的话，她却立刻就有了反应。
她说，为了报复蔷薇塔，报复这群恶心的alpha，她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信念，在场的oega们心里面都有。
这样。
他们真的有那么容易接受姜落吗。
江岫白微微蹙眉，叹了口气。
舒玉凑过来，挽着他的手让他去坐下，oega独有的柔软气息萦绕在他身边，“我们就先不说正事啦。”
“今天的天气不错，看看这太阳，小白，我也好久没有用心下厨啦，我们先好好吃完饭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