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见他们都保持沉默,还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
刚才说的话攻击性太强,她顿了顿,刚准备缓和一点语气,却又听到刘局沉声开口,“把证据给她看。”
白茶猛的一愣,心脏瞬间拎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还在嘴硬:“什么证据?能有什么证据,我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相信姜落,都不相信我?!!”
“刘局,亏你还是陆延的恩师。”
听到这句话,刘局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就是因为我是陆延的老师,我才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白茶的手指都攥紧了,还准备继续说话辩驳,但这会儿,配合审讯的警察已经把平板递给了她。
白茶垂眸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确实是证据。
是她没有办法反驳的证据。
平板的声音开得不算大,但这会儿,在安静的审讯室里面清晰可见。
“……我不懂这些,你知道的,我出生贫寒,要不是你收留我,我在夜场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欺负。”
“倒不是可疑,我只是觉得,那个妹妹胆子太大了,听到枪声都不怕。”
“知节,我不想你出事。”
“你知道的,我孤身一个人,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后果了。”
“……”
“你这么害怕它,难不成是因为你就是警方的卧底?”
“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有,我如果是警方的卧底,我有那么多的机会伤害你,但是我没有……我不是……知节,你相信我。”
“茶茶,坐下。”
“我吃了。”
“我已经证明了我不是卧底,该你了姜落。”
“……”
“是!我下不了手!!
“是!我就是喜欢牧知节!!!”
“但是我又有什么错?!牧知节年轻帅气,对我温柔体贴,而且……而且陆延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他已经走了!!!”
“别人都说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最难受的就是活下来的那个人,他已经走了那么久了!!没道理还要求我为他守寡一辈子吧?!!”
“我就是……”
“我就是追求我自己的幸福而已,我又有什么错?!!”
“……”
“怎么样?姜落。”
“你想害死我,没想到吧,老天有眼,我有了知节的孩子!他本来心里面就是有我的,现在又加上孩子,他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了。”
“……”
每一个字,好像都把她钉在了被审讯的十字架上。
白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脑袋却一片空白。
刘局眼睛都红了,心痛得手都在发抖:“你说你是为了陆延,白茶,你还记得陆延是为了什么牺牲的吗?他为的是这个国家,为的是保护身后无数的无辜人民!!”
“姜落也是为了这样,才去卧底的,你说你是为了陆延,可是你是怎么对待跟陆延一样的,为了人民牺牲自己的姜落的?”
“你要治她于死地?你害的是她吗?你害的是她一个人吗?你害的是跟她配合着围剿牧知节的无数同志,你害的是多少无辜百姓,你!!你害的是跟他们一样,甘心隐姓埋名,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卧底英雄!!!”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白茶终于回过神来,但是她并没有退缩半步,反而有一种所有事情都被披露了的轻松。
她毫不掩饰地,恶狠狠地盯着姜落:“所以怪我吗?!”
“她姜落是英雄,我难道就不是?她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也是啊,我最开始去卧底的时候,你们也是担心我的,不是吗?”
“我甚至在牧知节身边呆的时间比姜落更长!!!”
现在这么毫不掩饰,酣畅淋漓地说出来,她心里的快意甚至都快要溢出来。
她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想笑,却又没有笑,再配上充满了恨意的眼神,她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种骇人的诡异。
“说这么多,你们还不是有私心的?你们就因为姜落以后是你们体制内的,你们就无条件相信她?!!”
“是,哈哈哈哈哈哈,现在这个小贱人!她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悄悄录了像,这个能不能当做法律上的证据还有争议,但是我不想说了,这个不能证明,牧知节庄园里的摄像头数不胜数,它们已经在你们的控制下,想找类似的证据易如反掌。”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想遮掩了!!!牧知节——我孩子的父亲已经快死了,我爱他,我爱他!!我一个人就算平平安安地呆在外面,那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还不如去里面陪着他,陪他度过最后的时间。”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已经下来了,但是还忍着,恨恨地看着姜落:“现在你们指责我想杀了姜落,我难道愿意吗?”
“如果不是这样,我在牧知节身边的地位就不保,我就会有危险的!!我只不过是为了自保,我有什么错?!!”
“你们现在站在正义的角度肆无忌惮地指责我,只不过是没有经历过这半年来我经历过的事情……”
“我也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喜欢上牧知节,但是,我已经说过了,陆延已经死了,在这大半年来,我多少次和死神擦肩,都是因为牧知节的偏爱我才能活下来,我喜欢上他有错吗?!”
“陆延已经死了,我为了他已经去卧底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啊?!!!”
“我难道就不配拥有自己的幸福吗?!!”
“……”
姜落听不下去了。
虽然她挺喜欢吃瓜的,但女主大人这根藤上面结出来的瓜带着臭味,虽然也是瓜,但就像是屎味儿的巧克力,能抛弃还是不要选择的好。
她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出去了,可能是看到她太过于淡定,又刺激到了女主大人,她一走,里面就传出来了女人尖锐的哭声。
姜落被她这一嗓子嚎得耳朵疼,轻啧了一声,连忙关上了门。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很快另一边的警察同志就来请她去配合写记录。
她把这些日子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有个警察给她点了个外卖,让她去休息室先吃点。
旁边他的同事看出了什么,纷纷跟着起哄,警察挺不好意思的,脸颊红得像是小番茄,但还是带着笑意大胆地看着她。
但无奈,这种时候姜落除了在面对她家白月光之外,她就是个瞎子,啥玩意儿都看不到。
她摆了摆手,风轻云淡地道了声谢之后就转身去了刘局的办公室。
她找刘局还有点事。
办公室的玻璃是透明的,里面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姜落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次牧知节落网之后,刘局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会儿他已经弄完了审讯白茶的事情,正在办公桌后面看什么东西。
看起来好像看得很认真,但是姜落随便一看,就看到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倏地就红了,然后去抽纸擦眼泪。
姜落脚步微微一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他情绪差不多平静下来之后,才敲门进去。
刘局看到她进来还有些意外,“落落?”
“听他们说把你抓去写检查去了?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的,案子看似已经弄完了,但实际上嫌疑人落网之后,还有一堆事情要忙。”
“你随便坐,找我有事?”
姜落没有坐,她抿了抿唇,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措辞之后,才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有一个人,我估摸着,他应该挺想见你,你也应该会想见他一面。”
刘局来了点兴趣,“谁?”
姜落看了一眼监控,刘局瞬间明白了,打了个手势,把监控的电线给扯了。
“行了,你说。”
姜落点了点头,然后摸出了那把绯色的油纸伞。
刘局看到这把伞突然出现,瞳孔微微一震,还有些惊讶:“你这是放哪儿的刚才,魔术?……落落,这跟你说的那个人又有什么——”
他渐渐说不出话来,眼眶也跟着再一次红了。
“陆……小陆……”
他几乎是哽咽着,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才缓慢说出这两个字。
而油纸伞下,男人的身影也像是褪色的山水画逐渐被修复,显现出来。
他那双瞳色很深的桃花眼也含着泪意,但情绪比刘局稳定一些,“师父。”
刘局下意识冲上来就想握他的手,但是在碰到他之前,又近乡情怯地停下来:“小陆,你还……活着?”
陆延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这是……”刘局又愣愣地看向了姜落。
姜落耸了耸肩,“魂魄而已。”
刘局懂了。
他们这行,确实有些时候得和这些玄门术士接触,国家也特地设置了相关门部,可能姜落,就是跟那些人一样的。
但是真的,他这辈子,从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这位亏欠的学生。
刘局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我……我对不起你小陆,白茶,白茶她……”
陆延轻叹了口气,然后上前一步,弯腰抱了抱他:“师父。”
“不关你的事,这是白茶自己的选择,我也已经放下了,你也要往前看。”
这一靠近,刘局就发现了他身上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眼泪再次流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怪我,怪我。”
陆延再次摇头,“师父,真的跟你没关系。”
“我也从来没有怪任何人,您之前不是经常说吗,选择了我们这一行,本来就相当于已经把命交给了国家,我早已经接受会有这么一天。”
刘局泣不成声,哭得停不下来。
姜落看了一眼陆延,和后者一起静静地等着他平复下来,然后才开口:“我带他来,也不只是单纯地让你们见一面。”
“主要是,还是想请刘叔帮个忙。”
她没有称呼刘局,用的就是私人的身份。
刘局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陆延:“和小陆有关?他是为我们牺牲的,不说帮忙,有什么事落落你直接说。”
“只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里面夹杂了些许狐疑:“你们这是……”
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人不是见都没有见过?怎么就搅合到一块儿去了。
姜落没说话,有些戏谑地看向了陆延,眼睛里面明摆着是几个字“哥哥,你说呢”,后者的耳根稍微红了些,低声道:“女朋友。”
刘局愣了愣,还有点没能反应过来,但是这会儿显然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落落你先说,有什么事。”
“我希望,您能尽量安排
姜落顿了顿,补充,“我知道,系统内为了保护已经牺牲的英雄家人,不会太过于宣传他们,牧知节虽然已经落网,但是也难保外面没有漏网之鱼。”
“我也不需要把他的照片放出去,只是希望,警方在通报的时候可以加上陆延的名字。”
“这当然不是问题,”刘局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但是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难不成,还能起死回生——”
姜落摇头:“不行。”
刘局的表情突然就垮了下来,但是下一瞬,他就又愣住了。
姜落继续道:“跟正常人一样肯定是不行的,再怎么说,他已经死了,心跳和呼吸不可能再恢复,我只能做到,让他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
刘局瞬间激动起来,“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姜落摇了摇头,“而且,他已经牺牲了的消息熟悉的人都知道,以后他肯定不可能再继续在这儿工作。”
刘局眼泪又流出来了,“真的……已经够了。”
他哽咽着说:“小陆,你好好的,以后……老师再去看你。”
陆延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眼里的笑意再次浮现出来,“还请师父保密。”
刘局连忙道:“当然,当然。”
“能再见到你,你师父我这一颗心脏,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