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死死地盯着她，明明已经害怕得身体都在发抖了，却还是恶狠狠地道：“你杀了我。”
“反正你们人类手里面鲛人的命也不只有我这么一条了，你杀了我。”
他又哭又笑，深蓝色的眼睛里面满是愤恨：“我恨你们！！你现在杀了我，我们王一定会为我，为我的同族报仇！！！”
啧。
姜落都没话跟他说了。
这种人她见得并不算少，他们认定了自己想象的事实，她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撼动他的想法半分。
干脆杀了好了。
她挽了个剑花，亚特已经感觉到了那把黑色长剑上散发出来的杀意，怀着恨意闭上了眼睛。
但她的剑还没有刺下去，不远处就传来了另一道声音：“姜落。”
“做什么？！”
姜落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她家白月光微皱着眉头，很快游过来。
亚特身体一颤，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藏在了扶桑的身后，哭出来的一双眼睛还满是恨意：“王！她想杀我！！”
就是现在，他的视线都不敢落到那柄长剑上，身体颤抖着飞快地告状：“她想杀我！这是在我们鲛人的领海，她都想杀我！！”
“王，我早就说过了，他们人类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就不应该把塞壬鳞片交给她！！！”
扶桑抿了抿唇，银白色的眼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地看了过来。
姜落听不懂他们的鲛人语，不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家伙肯定在告状。
真是。
找死。
要是说刚才她只是觉得麻烦，想着直接把人弄死好了，但是现在，她心里面的杀意才真正升了上来。
她舔了舔下唇，反而笑了，也没有看亚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只自顾自地对扶桑说：“他想杀了我。”
扶桑眸色微动，看向了身后的亚特。
亚特脸上猛的闪过了一丝心虚，跟着嘴硬地强行解释：“王……她是人类，也是那个研究所的人，她明明知道那些人全部对我们的研究。”
“她是帮凶！！她明明就应该死！！！”
扶桑拧眉，终于开口：“她帮了你们。”
亚特情绪突然更加激动，“什么帮了我们！！是他们人类对我们鲛人下的手，把我们放了本来就是理所应当，什么叫他们帮了我们？！！”
“王，你明明就是被人类蛊惑了！！！”
姜落：“……”
听求不懂。
还是先捅死好了。
手上的长剑感觉到她的杀意，轻轻嗡鸣了一声，因为有扶桑的鳞片在，海王对她的包容格外大，速度甚至比在陆地上还要快。
一眨眼，她就到了亚特面前。
亚特瞳孔一震，明显没想到就算是扶桑就在这里她也敢动手，飞快地往后面游。
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虽然姜落的剑被扶桑挡下来了，但长剑的剑气也追上了他。
他已经算是躲得很快了，在这深海里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但是等他停下来一回头，却还是发现一次的尾巴上的鳍纱被削掉了一大块。
要不是他躲得快，他丝毫不怀疑，被削掉的就是他的尾巴。
亚特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胆寒，再说不出来半个对姜落的控诉，只能瑟瑟发抖地又找了个地方藏着。
那个疯子还没有追上来。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奇怪，大着胆子从镶嵌着宝石的礁石后面探出头来，悬起来的心脏又放下了去了一点。
那个疯子被他们王拦住了。
而姜落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退下去，亚麻色的杏眼罕见地呈现出凛冽的姿态。
“你确定要拦着我。”
扶桑挡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姜落真给气笑了。
刚才就是这样，要不是她反应快收了剑，这条鱼早已经被她捅了个对穿。
明明是这条鱼自己找死，他甚至还想杀她，刚才那种情况，要是她更废物一点早就被杀了，是那个傻逼自己打不过她，要死的时候这人就出来拦着了。
6。
行啊。
她的语气彻底冷下来：“你不相信我，把我关在这里，他想杀我，你包庇他。”
这块碎片，不要也罢。
系统：【！！！！！我敲我敲我敲！！！】
【宿主！三思啊——！！！！！】
它被吓得瞌睡都醒了，身后的洁白翅膀已经扇出了残影，但是下一秒，它就被干脆利落地禁了音。
006：【！！！！！】
这疯批疯起来是真的！！连自己白月光都能下手！！！！
它没办法了，只能祈求攻略对象自己聪明一点，别老是在这疯批的底线上面蹦迪！
扶桑自然也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心里面徒然升起慌张，垂下了眸。
可是，明明就是她自己骗人，嘴上说着喜欢他，实际上呢。
他忘不了那天下午这人的沉默。
压抑已久的委屈从心底骤然升起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尾都已经红了。
姜落情绪一滞：“？”
啥玩意儿？
要被杀，不被信任的人又不是他，哭什么？！
不过鲛人眼尾通红的模样漂亮极了，平白给人添了几分破碎感，看着就让人心软。
是真的心软。
姜落的火气都被他这一眼给堵回去了大半。
她只能瞪着眼睛，干巴巴地问：“你哭什么？！”
恶人先告状？！！
扶桑又垂下了眸，低声道：“我没有包庇他。”
“对王后不敬，我会按照我们的规定处置他。”
啊……
这可怜兮兮委屈极了的小模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爱了爱了。
姜落的心都要化了，但表面上还没有松动：“怎么处置？”
说到亚特，扶桑的语气又硬了许多，“驱逐到极寒之地，永远不能出现在鲛人的领海。”
“我也……”他又抬眸看了一眼姜落，声音低下来，“没有不相信你。”
他提起那天下午的事，语气都哽咽了，“是你，不接受我。”
他喃喃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不同意跟我孕育子嗣……”
听到这儿，姜落才反应过来好像忘了什么。
她“诶”了一声，“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扶桑没有说话，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在脱出眼眶的一瞬间变成了一颗圆圆的，发着光的珍珠滚到地上。
他像是自己都没想到会哭，怔了怔，然后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这会儿也不稀罕小珍珠了，尾巴微微一动，就把珍珠扫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
姜落把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实在没忍得住：“噗嗤。”
扶桑顿了顿，幽怨地看过来，像是十分不相信她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口。
“不是，”姜落连忙止住了笑意，朝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答应你，不是不想跟你生小孩儿，是我。”
她说到这儿，有点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是我身体，可能生不了小孩儿。”
扶桑再次怔住，接着很快眼神就变了，他不知道脑补出来什么，看上去又愧疚又心疼又后悔。
“对不起。”
姜落：“……”
她特聪明地没有解释。
不过误会解决了，她的账还没算。
明明是这人自己脑袋里面乱想，不相信她，甚至还动手想把她关起来。
还挺会玩儿的。
女生歪了歪脑袋，身上的戾气已经彻底消退去，看上去又和之前一样，柔软中甚至带着几分天真，“一声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扶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落慢慢地走进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鲛人的体温本来就比人类低很多，现在是在深海，就更低了。
“我会照顾你的。”
扶桑猜到了她的意图，下颌绷紧了一瞬间，但是他半点都没有躲避。
“嗯。”他轻声应，“对不起。”
跟着，不出他的预料，胸膛一阵剧痛传来，他垂着眸看，只见女生手中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腥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来，淌在他银白色的鳞片上，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污浊的东西玷污了那种高贵，明晃晃地透露着一种淫靡的美感。
扶桑闷哼了一声，因为剧烈的疼痛，他的脸色发白，眼尾却红得不成样子。
这种疼意并不单纯来自于胸膛上贯穿的伤口，更是因为那柄长剑，长剑上散发出来的缕缕寒意看上去不明显，但是刺入他的身体之后，他却只觉得那种寒意像是丝线一样往他的身体里面钻。
“对不起。”
他固执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姜落静静地跟他对视了几秒钟，明明是短暂的几秒，但扶桑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就在他心里面再次浮现出一阵恐慌的时候，女生握着剑柄的手松开，黑色的场景轻微地嗡鸣一声，很快消失不见。
姜落轻松地弯了弯唇角，“原谅你了。”
扶桑已经见到了好几次这柄剑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早已经习以为常，注意力半点没有在上面停留。
而另一边，亚特却瞪大了眼睛。
刚才他没注意到这柄剑是怎么出现的，后来一直躲着姜落生怕自己的鱼命死在她手上，也没什么功夫去想是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他才真的被震惊住了。
那柄长剑？
怎么回事？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刚才这东西也是突然出现的。
怎么出现的？这个人类身形单薄，一眼就能看清楚她身上都带了些什么东西，这柄剑这么大，哪儿是能随随便便就能藏起来的？！
而且那长剑散发出来的寒意……这完全就不像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东西！！！
这个人类！！！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不清楚，但是至少在这之后，再也不能对姜落起杀心了。
他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他们王想要杀那个所长，需要这个人类的肯定。
如果没有这个人类同意，就算是他们王，也绝不可能把人弄死！！！
恐怖如斯！！
“你。”
姜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亚特尾巴都抖了抖，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反应好像着实有点丢人。
但是他已经不敢再对姜落说什么了，甚至抬头看她都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什，什么……”什么事？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线都抖得不行，最后只能不怎么甘心地闭上了嘴。
这个人类还在他们地盘上，连他们王都能随便捅个对穿，想把他弄死，还真就是他们王都保不了他。
但事实证明，他着实是想得有点多。
姜落只是哧笑了一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她刚才突然兴起的杀意已经消退去，又消了气，现在看上去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去找点止血消炎的药。”
亚特看了一眼坐在王座上还在流血的自家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走。
可还没游出多远，身后的人类就又喊住了他：“等等。”
他身体一寒，都不敢动，生怕稍微动一下，刚才把他们王捅个对穿的长剑就飞过来，十分公平公正地也给他一下。
“止疼药就算了。”
活该疼。
姜落说完话就转身去了扶桑那边，她没有看到，亚特听到她的话再次松了口气。
亚特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用力闭了闭眼睛，这才继续往外面走。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他不应该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类……不，也许不是人类，他不应该对她贸然出手。
还是活着比较重要。
*
姜落手里握着塞壬鳞片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不只是亚特，有很多鲛人都对她这个“不能生育”的新王后很不满。
他们每一次聚众说姜落坏话的时候，赤尾都一句话不敢说。
他能说什么呢。
事实就是，人家人类根本不需要他们这群鲛人的承认，实在要是有人挑衅，那个女人总是会把人打服气的。
他这么想着，却没想到，真有些族人不要命，只贪图王的美色，竟然跑去要挑战那个人类。
结果当然没有一点意外，去挑衅的每一条鲛人，都被姜落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