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止了。
江潮褪去。
谢之席耳边一切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他听到救护车刺耳的鸣叫声。
少年胳膊上结痂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崩裂了。
鲜血止不住的淌。
谢之席浑身都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姜杳的。
医生皱眉,“需要抢救的病人是哪位?”
帝江边,除了少年,再没有一个人了。
他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少年胳膊上的伤口虽然严重,但不至于到呼叫救护车的地步。
这不就是浪费医疗资源么?
医生不满地看着聋了似的少年,又问了一遍,“需要进行急救的病人在哪里?不要耽误抢救时间。”
少年抬眸。
医生惊惧地退后两步。毛骨悚然。
少年眼眶腥红,眼珠红血丝密布,像是随时要爆裂似的。
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压了压手臂上的伤口。
指腹触感温热黏腻。
犹如某种阴暗的,柔软的活体动物。
少年睫毛缓慢地颤抖。
——“她不属于这里。”
“……”谢之席整个人浸入一种安静中,眼珠子轻轻一转,“那她,属于哪里?”
他不知道。
他只是想要和姜杳在一起。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了姜杳,就不是他想要的世界。
谢之席慢吞吞站起来。
鲜血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一个血泊。
犹如红宝石,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医生有些不忍地开口,“反正没别人了,要不把你抬去医院吧。”
看起来怪吓人的。
谢之席摇头。动作缓慢。
与此同时——
姜杳脑中的电子音更加急促刺耳,像是世界末日前的肆意狂舞。
【滴滴滴——】
【警告!】
【检测到NPC觉醒自主意识!强制性摧毁记忆中!】
【警告!警告!警告!请宿主停止危险行为!】
少女置若罔闻。
她看清了。
这次,她看清了世界规则的模样——
一团漆黑的,扭曲的,错乱的。
本该被抹灭的丑陋程序。
她微微一笑,茶棕色的猫瞳里不再是茫然懵懂。
即便那双眉眼仍然给人一种无辜娇矜的错觉。
系统毛骨悚然。
它心里蓦然升起一股不可置信的荒谬猜测!
“宿主——”尖锐,破音。
少女微微偏了偏脑袋。
柔软乌黑的碎发拂过脸颊,她“嗯”了声。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忆对不对!?……”
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姜杳从始至终都记得!
她记得所有!
那她为什么……系统不敢再深想下去。
少女微微一笑,声音透着一股温柔的残忍之色,“是啊。”
“我没有失忆。”
“我只是,厌倦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生活。”
“我恨透了被蒙在鼓里。”
少女微笑着,每说一个字,唇色就苍白了些。
像是在经历莫大的痛苦。
但是她神色平静。
“我讨厌被当成蝼蚁玩弄。祂要我生,我生;祂要我死,我死……凭什么呢?”
“我的生命可以这么被轻易地主宰么?”
少女安静片刻,脸上露出一个温柔醉人的笑容,“这个所谓的天道,还真是,让人不爽。”
“既然这样——”
“摧毁祂,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姜杳口吻无辜。
系统却不可置信:“宿主你你你……”
它从来!都不知道姜杳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摧毁天道!
代替天道执行法度!
这听上去简直不可思议。
系统瑟瑟发抖,那股怪异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
“宿主……该不会,从你重生的第一天……你就这么想了吧?”
姜杳很平静:“嗯。”
平静地不像是要去弑神,“我等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这个所谓的世界规则露出马脚么?”
“可惜,祂似乎胆子有点小,这么长时间,还是不敢在我面前露面。”
“你说维度空间混乱,世界融合,从在紫荆重生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满了。”
“管理能力这么差,也配做天道?”
姜杳抬眸,口吻随意,“这种东西,摧毁就摧毁了。没什么可惜。”
毕竟——
规则是为了秩序服务。
秩序混乱,规则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将重新建立完备的,健全的世界规则。
最起码,比这个所谓的天道靠谱的多。
她的目的很简单。
她要主宰自己的生命。
“天道,还真是……有趣呢。”
茶棕色的猫瞳微光明灭。
少女声音很轻。
扭曲混乱的维度空间,姜杳神情平淡,比起那黑漆漆的光团——
她更像是神性的,高不可攀的造物主。
系统却急了,“宿主,你再继续放任现实世界中的躯体昏死,你会彻底被驱逐出去的!”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被彻底抹杀。
灵魂湮灭,肉体衰亡。
姜杳抬起茶棕色的猫瞳,她声音轻不可闻,“那有怎样?”
睥睨,矜傲。目空一切。
“祂敢么?”
姜杳耷拉着眼皮,“在祂抹杀我之前,我会把祂杀掉。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的杀掉。”
系统彻底麻了。
它到底绑定了个什么宿主啊啊啊!
“宿主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冒险的,”系统声音微弱,“这张脸,完全可以大杀四方。所有人都会为你神魂颠倒,你想要的钱权美貌唾手可得。”
“……轻松一点不好么?”
弑神——
它连想都不敢想的两个字。
姜杳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并且即将,要把这两个字变成现实。
姜杳勾唇,“用美貌来换取男人们的爱么?可我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取?”
她明明可以。
她明明,比那些男人都要优秀的多。
所谓的钱和权,不靠男人,她也唾手可得。
只是厌烦了。
想杀个天道助助兴,就这么简单。
“你不觉得……”姜杳顿了顿,“很有意思么?”
只是想想,都快要兴奋的颤栗。
薄白的眼皮凌厉。
少女茶棕色的猫瞳不再流露出温柔的,娇矜的,类似于取悦男人的情绪。
她淡淡一笑,“所谓神祇,不过是个胆小的可怜虫。”
她本该取而代之。
——她要灿烂盛大,要万象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