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
雨势渐大,空气冷得像是掺着冰碴子。
刀疤脸吊儿郎当地倚在电线杠旁。
路灯忽明忽灭。
脸上的刀疤凶恶狰狞。一看就是恶事做尽的亡命之徒。
干完这单,就能拿到一百万美金。
一百万美金啊……
刀疤脸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能接到这种简单价高的悬赏任务,比中彩票还难,刀疤脸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
刀疤脸正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肩膀忽然被一只纤细秀丽的手轻轻拍了拍。
“谁?!”刀疤脸皱眉。
转身,然而身前除了萧索的街道,空无一物。
“你在找我么?”少女声音轻软,娇媚,夹杂着淡淡的清冷。
犹如丝竹玉弦,动听至极。
刀疤脸心脏突突直跳。
他猛地回头,视线里撞进一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少女。
她撑着一柄黑伞,白色的裙摆摇曳在夜色中,天真娇矜。
“嗯?”
姜杳歪了歪脑袋,慢吞吞眨眼,“不是要毁我的脸么?”
在看到这个悬赏任务时,姜杳还挺兴奋。
毕竟她的马甲在悬赏榜上挂了几年,也没人找到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挂她现实中的身份。
她的个人信息被处理过,别人看到的,都是姜杳想让他们看到的。
不过唯一令姜杳感到不满的是——
悬赏金额一百万美金,太少了点。
毕竟这钱可不好拿。
姜杳笑吟吟地望向这个大冤种,“不错,勇气可嘉。”
少女看上去柔弱可欺。
细泠泠的一截雪白皓腕,仿佛一掐就断了。
刀疤脸却从少女愉悦动听的嗓音中听出了淡淡的杀意。
那是常在黑暗边缘游走,与生俱来的残忍杀意。
一股冷气蓦地扑来,往脸上一擦,似淬了冰的刀片,划出淡淡的血痕。
刀疤脸唾了口唾沫。
他咬牙,暗骂自己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唬住了!
“贱婊子一张嘴倒是厉害。”刀疤脸冷笑,下一秒笑意蓦然凝在脸上——
银光闪过。
薄薄刀片淡淡划过刀疤脸的喉管。
“轰!”
“你!!”
刀疤脸来不及吐出第二个字,粗黑的脖子瞬间如坏了的水龙头,鲜血喷涌,下一秒轰然坠地。
姜杳捏着伞柄,慢条斯理地蹲下来,苍白纤细的指尖夹住刀片,往外轻轻一拔。
鲜血喷溅得更厉害了。
茶棕色的眸底划过一抹嫌弃之色。
姜杳温柔地弯唇,“辛苦你了,这钱可不好赚。”
“不过——”
“坏事做尽,你命该绝。”
少女语调慢吞吞的,娇软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死后也要下地狱的哦。”
刀疤脸死死瞪着眼,眼珠子凸起,喉咙里发出痛苦嘶哑的“嗬嗬”声。
沉闷的雨滴砸在身上。
湿泞的街道,蜿蜒着一条长长的血河。
少女干净无暇的裙摆沾染上腥红的血渍。
姜杳低头随意瞥了一眼。
烦躁地蹙了蹙眉。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刀疤脸渐渐失去呼吸,然后冷漠地收回视线。
“宿主……”
系统声音弱弱。
它从来没见过姜杳的这一面——
冷漠、狠辣,无情。
甚至是,杀人不眨眼。
姜杳淡淡掀唇,语气温柔地诡异,“我只是自保而已。”
要不然她早死了千百次了。
她不是好人。
但她只想活着。
姜杳茶棕色的猫瞳划过一抹淡淡的躁郁之色。
冷冷踹了刀疤脸一脚,察觉到身后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姜杳慢吞吞回头。
雨幕中,她撑着伞,眉眼低垂,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狐狸眼。
姜杳乖巧无害地弯了弯唇。
如果谢之席不是亲眼看见的话,也会被她无辜的外表骗过去。
黑色的迈巴赫隐在雨雾中。
车窗降下一半。
谢之席手臂懒懒屈起,指尖漫不经心点了点凌冽分明的下颌,他淡淡“啧”了声,“我这是误入凶杀案现场?”
“差不多。”姜杳没有否认,她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她淡淡说,“你可以理解为我在为民除害。”
谢之席兴味地挑了挑眉。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
他不着痕迹地蹙起精致浓艳的眉眼,“上车。”
姜杳掐了掐指尖。
细密的疼痛让她的眼神更冷了些。
浅色的瞳孔中温柔韵味如涟漪一圈一圈散开。
“怎么,怕我害你?”谢之席挑眉,狐狸眼低撇。
他视线淡落在少女被腥血染脏的裙摆,眸色渐深。
碍眼。
姜杳仍然不为所动。
谢之席叹气,“相信我,你就这样走出这条街,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你杀人了。”
她很怕麻烦。
谢之席笃定地想。
姜杳思索两秒,上车。
车里的薄荷味比男人身上更浓郁。
置物架上放着一盒薄荷糖。
旁边还有一个皱巴巴的被剥开的糖纸。
“吃么?”
男人摊开手心。
一颗圆滚滚的薄荷糖躺在他手心。
姜杳并不喜欢薄荷糖滑过喉咙时冰冷呛人的味道。但谢之席出奇地喜欢。
“不要,谢谢。”她拒绝。
谢之席遗憾地收回手。
他并不勉强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巧地剥开糖纸,舌尖顿时被一阵冷意裹挟。
车里寂静得可怕。
雨珠在车窗上滚落,形成长长的水痕,很快又被新的雨水冲刷干净,了无痕迹。
谢之席盯着看了几秒。
他漫不经心点了点下颌,若有所思,“你叫姜杳。”
姜杳困倦地“嗯”了声。
“你认识姚姜吗?”男人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盯着她看了很久。
久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像是要把姜杳整个人都看透。
“我不认识。”
“是么。”
“我们这是去哪?”姜杳看向窗外,她突然意识到谢之席不是什么好人。
“你很怕我?”
谢之席没回答她。
姜杳:“夜不归宿的话,我舅舅们会着急。”
从少女娇软的语调中听出了淡淡的威胁,谢之席蓦地轻笑出声。
然而眸子却是极冷的。
似淬了冰碴子。
“她是孤儿。”谢之席一字一顿,“而你有家人。”
冰冷的风从车窗里灌进来。
谢之席陡然倾身,修长有力的大手掐住姜杳的下巴。
手背青筋浮动,“看我。”
他迫使姜杳对上他的眼神。
狐狸眼冰冷刺骨,毫无温度。
他在暴怒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