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是大片大片的红色。
质地僵硬的布料裹着一道瘦弱身躯。
身躯主人与凌珂雯四目相对,冰凉刺骨的五指扣住了她的脖颈,缓缓收紧。
红色的眼珠,青黑的眼底,乌黑的唇,白得几近透明的脸——
凌珂雯面露骇然。
肺部中的空气在被缓缓挤出,她抬手握住对方细如枯骨却强劲有力的手腕,手心发亮。
【玩家凌珂雯是否使用技能:伤害转移?】
【使用后,玩家受到的伤害可转移到身边的玩家或者NPC身上。请注意,您可以控制转移的受伤程度】
凌珂雯在心里默念了两人的名字。
程昱年从梦中憋醒:“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人在掐——我靠!”
耳旁听着程昱年毫无章法的乱骂,凌珂雯翻了个白眼。
她都要死了啊!
那张比恐怖片还要阴森一百倍的脸离凌珂雯越来越近。
“凌珂雯……”怪物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怨毒,“毁了我,你是不是很得意?”
凌珂雯瞪大双眼。
怪物还想再说什么,嘴里骤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掐着凌珂雯脖子的手也下意识松开。
凌珂雯就地一滚,哑着嗓子嘶吼出声:“怪物来了!”
“看到了!”纪宵安手里拿着桃木枝,再次朝怪物狠狠砸下。
怪物打了个颤,甚至都没找伤它的人算账,转身消失在原地。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凌珂雯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她捂着嗓子不停咳嗽,眼角泛出泪花。
“你还好吗?”程昱年有些愧疚,“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昏睡了。”
本来该是他守夜的。
纪宵安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游戏第四天了。”
“那个东西是王织吗?”凌珂雯喝了口水,勉强平复下咳嗽的欲望,“她说什么?她是不是说我毁了她?”
凌珂雯觉得很冤。
她只是个玩家而已,还没这么厉害去招惹NPC啊!
纪宵安在她身边坐下:“你的身份介绍是什么?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
到了这个关头,隐瞒已经没有必要。
凌珂雯调出自己的面板:“你是新娘子王织非常要好的朋友,得知她要去好朋友家玩,你很是高兴,专门找到了她的朋友,叮嘱对方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并为她安排了一份惊喜。现在,你要去亲眼看看对方喜不喜欢这个惊喜。”
纪宵安只觉得不对劲:“什么惊喜?你怎么没提到过这个事情?”
而且这个描述阴阳怪气的。
不像送了什么惊喜,反而像挖坑把人往里埋。
“我不知道啊,”凌珂雯比她还茫然,“我觉得和任务没什么关系,就没在意。”
毕竟,在她眼里,她只是被安排了NPC的身份而已。
没必要对过往经历追根究底吧?
“任务不会给出没用的信息,”纪宵安掐了掐眉心,又问起另一个话题,“刚刚你离那么怪物那么近,看清楚了吗?是不是王织?”
凌珂雯回想起刚刚场景,垂下眼帘:“抱歉,我、我判断不出来。”
那个东西的身上,找不出半点人的模样。
“慢慢想想呢?”纪宵安放轻声音,“什么都行。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身材。”
刚刚才经历了生死攸关的事情,凌珂雯本来应该很难静下心的。
可对上纪宵安略带安抚的视线,她居然真的静下心来。
苦思冥想一阵后,她挠头的动作愣了愣,从兜里掏出先前那张被划花的照片。
接着手机屏幕的光凑近看了许久,她瞪大双眼:“这里!刚刚那个怪物的手腕和王织一样,有一个很大的黑痣!”
她刚刚挣扎的时候看到了!
纪宵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点头:“我需要当面看一看。”
凌珂雯瞪大眼:“你要去找那个怪物?”
“嗯,你们可以选择和我一起,或者是分开行动,”纪宵安站起身,“我怀疑我们身上都还有什么信息没被挖掘出来。”
游戏已经第四天,再特意抽时间去破解身上的谜题已经来不及。
两人有些犹豫。
虽然没参加过这类型的游戏,但他们也深知很有可能就是副本终极BOSS的王织有多危险。
纪宵安非但不躲,还要主动去找!
“我和你一起,”程昱年没有思考太久,“如果这个村子里都是王织的仇人,那她总有来找我们的一天。”
躲不过的。
凌珂雯瞪大双眼。
两个疯子!
夜里,往常这个时候应该陷入死寂的村子,此刻格外热闹。
圈里的猪,门口的狗,窝里的鸡鸭鹅,所有家禽都开始暴动。
要么撞墙,要么嚎叫,要么扑棱着翅膀嘎嘎乱飞,很快将自家主人吵醒。
家家户户被这突然起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背后发凉,下意识伸手去握枕边的黄纸。
待听清那些声音后,他们如释重负,又有些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出了房间:“你这个臭狗,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狗叫什——”
红光闪过,人头瞬间与人体分离,咕噜噜滚落在地。
鲜血如注,在空中炸出片片血雾。
这个场景在许多户人家内上演。
若是有人从上空看去,就会发现这些出事的人都在同条路上。
这条路的起点,是纪宵安等人所在的、谢宜宜的家。
而终点,是害怕得至今难以入眠的徐家。
“儿、儿啊,”徐叔颤颤出声,“怎么突然那么冷?”
徐大壮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闻言,他往自己父亲的方向靠了靠:“可能突然降温了吧,您也知道,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阴晴不定。”
快要被自己脑补吓死的徐叔抖了抖。
沉默良久,他突然扭头直勾勾盯着徐大壮:“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恰好此时天边闪过一道惊雷,白色光芒照得徐叔的脸半黑半白,把徐大壮吓了一跳。
“爸!”他声音带着失控的尖锐,“你不要乱说话!”
察觉自己声音太大,他又深吸口气,放平腔调:“您别胡说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
“哐当!”
徐大壮未尽话语戛然而止。
密密麻麻的凉意顺着脊背爬至后脑勺,明明很害怕,他却控制不住地扭动脖子,缓缓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