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尘与土,一将功成万骨枯!
几百年对于高阶修士,尤其是像洛昱辰这种寿元悠长的修士来说,不过是个纪年单位。
可对于寿命只有几十年的普通凡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洛昱辰走在大街上,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个向导逸尘。
他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儿呢?
这事还要从洛昱辰派人送那些个纨绔子弟回京,并问责于皇家之后说起。
原本以为如此行事,要么等来双方撕破脸皮,要么对方表面客气,而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谁也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皇帝派来的求救信?
信里对这些被遣返弟子的事情只字不提,那些被处死的洛氏族人也不闻不问。
就这么说吧,整篇信看下来,只说了皇帝的生命危在旦夕,而且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洛昱辰询问来者具体的情况,对方也说皇宫上下已经乱了套了,谁还有闲心管这些人?
为了皇帝的病情,已经有不少人下了狱,太医更是砍了好几波……
这不,水云间的刚一到,就被那病急乱投医的皇帝一把拉住,想着依靠仙家诊治。
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洛昱辰这才带着逸尘跑这一趟。
“逸尘,你给我介绍一下当今天子,还有五百余年前的那位平武皇帝。”
正所谓‘克定祸乱’曰‘平’,‘拓地开封’曰‘武’。
平武帝正是洛承泽的谥号,是他一生功过的最好写照。
洛昱辰阔别京城几百年,可谓是两眼一抹黑,有个了解内情的,也好过自己慢慢摸索。
至于小青,则被他留在宗门,继续帮执法堂筛查魔修情况。
“回师叔祖,现在在位的是弟子的父皇,只是…子不言父之过,弟子不敢妄论。”
好嘛,说是不说,但这和说了又有什么两样?
但凡要是个好的,那溢美之词还不是张口就来,何来如此别别扭扭的?
也是,逸尘作为不受宠的庶子,母亲早亡,又从小受尽欺凌,对他这父皇能有什么好印象?
“《平武帝本纪》记载,平武皇祖一生平定叛乱,开疆拓土……在位五十四年,享年七十……”
洛承泽被褫夺肉身,浑浑噩噩做鬼十多年不算,重塑的身体按生命停滞的那一年来算。
他是十六岁登基,在位五十四年…这么算来,他的确是只活了七十岁。
不对啊!就算他的身体被封印,不能修行,可身体素质已然达到了半步金丹的水平。
正常来说,不该如此短命的啊?
更何况他从帝位退下后,封印得以解除,自然可以开始修行。
所以…洛承泽是真的死了,还是其中另有蹊跷?
洛昱辰这边正往皇宫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皇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自从接到水云间同意派仙师来京城的消息后,便开始翘首以盼了。
这些人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来人,没想到被一些不开眼的给堵在了半道上。
“洛鸿尘,你这杂种还敢回来?要不是你的话,我儿小天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一名身着华贵宫装,由四个太监抬轿的雍容中年女子恰好路过宫门。
对方一见到逸尘,就像见到仇人似的,瞪大双眼,怒视着他。
那架势,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
“洛鸿尘是谁?还有你口中的小天又是何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洛昱辰既是这般低调进京,自是没打算节外生枝的,语气也很是柔和客气。
“师叔祖,这位是当今皇后,她口中的洛鸿尘是弟…是我,小天就是逸天。”
逸尘谨记师叔祖的吩咐,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故而俯身贴耳,小声回答道。
哦,明白了,难怪逸天那小子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中宫嫡出的皇子,身份尊贵的很。
“你是何人?与洛鸿尘这小子一道进宫,难道是他带来的帮手?”
皇后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内敛平和,年纪不大的美少年?心里先一步表现出轻视态度。
也不怪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态度。
洛昱辰的这张脸的确很有欺骗性,加之有意收敛强者气息,看着跟个人畜无害的小伙子似的。
任谁也不会将他和什么强者联系到一起,充其量只会将其视作初入仙门的新手。
“贫道不才,正是逸尘,也就是娘娘口中俗名为洛鸿尘,贫道是他的师叔,云星真人。”
洛昱辰信守捏了个既说得过去,又不显得突兀的身份,就这么颇有兴致的扮上了。
“至于娘娘的皇子逸天,他的死与逸尘无关,而是他作恶多端,合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即使他那次侥幸不死,按照宗门门规,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我呸,你们什么破门规?我洛氏老祖是为了你们水云间而死的,结果就这样对待他的后人?”
“不止啊娘娘,听回来的世子们说,除了被赶回来的外,其他人都死得凄惨啊!”
一旁的嬷嬷赶紧添油加醋道。
“真是岂有此理,依本宫看你们根本就是清除异己,故意陷害他们,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后越说越气,手重重地拍在轿子的扶手处,那又尖又长的护指套都被震断了好几根。
身边的嬷嬷见状,朝着宫门口的守卫大声呵斥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娘娘被这恶道气成这样了吗?还不速速将这恶道拿下?”
嘚,自己已经尽量兜着身份,压制着威压了,结果还是叫人欺负到头上了。
难怪他们调侃自己就是个祸头子?
不管走到哪儿,也不管多低调,只要一张口,就勤等着惹祸吧!
“放肆,你们这要干什么,想造反吗?我师…叔…叔…”
逸尘没想到师叔祖比自己还能拉仇恨?
他刚要惊呼出声,想起师叔祖说不可暴露身份,在外一律喊‘师叔’。
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儿,这话到了嘴边,‘师叔’一词却喊得磕磕绊绊。
逸尘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师叔’二字是如此的烫嘴,喊得是这么的心惊肉跳?
“我师叔可是特意应你们之邀,不远千里敢过来给皇上看病诊治的!”
“若是他有个差池,耽误了皇上的病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哼!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嬷嬷暗中接收到自家娘娘的眼神,上前一步,轻蔑的打量了洛昱辰一番,不屑道:
“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就他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诊治得了?”
“依老奴看啊,这就是个骗吃骗喝的假道士,不知死活的跑这来滥竽充数的。”
“你!”
逸尘气得面红耳赤,正欲上前与对方掰扯掰扯,忽然身后发出一道强压。
在场的除了洛昱辰和逸尘外,皆被震得摔倒在地,身上像是被压了几座大山,动弹不得。
皇后坐的轿子被重重地摔到地上,她本人更是四仰八叉的瘫倒在轿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哼!贫道本不欲与尔等凡夫俗子计较,可你这老妪实在可恶!”
洛昱辰冷冷地看着众人,那漠视一切的眼神,让人瞬间从脚底生出了一股沁骨的寒意。
所有人都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仿佛他们在这位道长的眼中,与死人无异。
此时此刻,他们总算是想起对方的身份。
这可是能移山填海,一怒之下便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仙人啊,又岂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这不是赶着羊群和老虎斗——上赶着找死;
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吗?
“奉陛下旨意,宣水云间仙师觐见!”
太监总管这由远及近的声音,算是解了众人之围,他们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们这些在死亡边缘游走的人,从没觉得太监总管的声音,像此刻这般犹如天籁之音!
洛昱辰不去理会这众生百态,衣袖一甩,大步朝着皇城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