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我跑…呼呼…跑不动了!”
小路上,洛承泽那气喘吁吁的声音刚出来,就被周遭的虫吟鸟鸣声给掩盖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前方的当事人,充耳不闻,故意装作没听见。
可不管如何,他是真累得走不动了。
事情还要从那天,他被自家小叔叔戳破,命不久矣之时说起。
洛昱辰初见洛承泽时,便发现对方的状态不对,脸色非正常颜色,一副阴虚气短之相。
一经查验,果然是中了毒蛊。
他虽不知是何种蛊,但观蛊虫未被激活,却能释放慢性毒素来看,想来也是相当棘手。
而且这蛊自带的毒素斑驳复杂不说,且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毫无察觉。
可一旦蛊毒侵入骨髓,定是难以根除的,更不必说还有那以待激活的蛊虫。
幸得他早年跟那五个天寨子的族长,学过相应的巫术。
虽不识蛊虫的种类,但花些时间研究研究,拔除蛊虫不在话下。
至于洛承泽体内的毒素,有首阳峰的丹药在,自然是丹到毒除。
洛承泽在水云间待了十几天,最终将蛊虫拔除,毒素尽除。
他与自己小叔叔、小婶婶一行三人,踏上了返回帝都的路程。
虽然自家小叔叔不能施展术法,但有小婶婶在,他本以为可以蹭一波飞行法器回去的。
结果他家小叔叔来了一句:
“承泽,你这些年疏于锻炼,体质太差了,要不回去的路上,我给你来个特训?”
他承认,自从登基之后,每天忙着和那些人斗智斗勇,武技一块早已荒废。
加上他一个心的放在修炼上,对于这劳心劳力,却又不能长生的武技,更加不会上心。
“嘿嘿…那个,小叔叔,水云间距帝都几千里之遥,徒步而行的话,太花费时间了……”
洛承泽舔着个笑脸,就差跪地求饶了。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要是离开太久,京城恐会生变啊!”
“能生什么变?反正你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帝,在与不在都一个样。”
当然,洛昱辰这话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洛承泽距离架空,那也是大差不差了。
“还是说,你急着回去做这傀儡皇帝?”
“小叔叔,我在京城时,都已经这样了,要是离开太久,我怕……”
洛承泽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坐的很失败,但要他就这么放弃,还是不甘心。
“你放心,京城那边有问大哥帮你盯着,且先让那些人逍遥一阵子……”
洛昱辰早就做好了打算,自然不会真的让洛承泽丢了皇位。
“问大哥虽不能直接参与人间之事,不过有他在,那些人翻不了天。”
洛承泽知道小叔叔口中的问大哥,便是问天向,当初的京城府尹,现在的城隍爷。
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如其所言,问天向的确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但其可以传授自己一些治国方针和理念。
说起来,这些年多亏了问天向的悉心教导,他才不至于被那些人吞食入腹。
只是随着他的心思转变,加上有心之人的挑唆,他们的关系一落千丈,渐行渐远了。
既是有爱屋及乌,那反过来的恨屋及乌也成立。
他怨恨了洛昱辰,那和对方交好的问天向,自然也不会亲近。
想到这儿,洛承泽的脸色也有些羞赧。
洛昱辰自然留意到洛承泽的神情变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更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人不将自己抽离出来,怎会知晓谁忠谁奸?”
(⊙o⊙)…他这是在点自己吧?
这就差报上自己的大名了?
于是,洛承泽就这样,被两位带着,飞速离开水云间的地界,然后开始了漫漫归途路。
这一路走来,他按照教授的方法,手脚负重,腰间系上一根粗麻绳,倒着绑在马车上。
马车行驶时,通过拉扯粗麻绳,带动他的身体往后倒,美其名曰倒行逆施,更锻炼人。
这倒行的是他这个人,逆施的是传授给他的武学功法。
据说这武学功法是他家小叔叔琢磨出来的,别的不敢说,强身健体的效果是杠杠滴。
为了让他适应,前两天都是轻装上阵,第三天就开始增加负重。
而且每过一天,便要在前一天的基础上,继续加码。
一开始,洛承泽摸不准功法运行的诀窍,内息混乱不堪。
经常被摔得鼻青脸肿,有几次甚至摔断了胳膊和腿。
本以为小叔叔会嘘寒问暖,然后减轻他的负担。
结果对方将自己丢进一个装满热气腾腾的药水,上面还漂浮很多灵药的药桶中。
然后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太弱了,看来还是要往死里操练。”
他很生气,刚准备反驳,谁知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叫他根本顾不上其它。
后来他才知道,这药桶内浸泡的,都是些用来洗经伐髓的药材,贵重得很。
这药液可以用来改善身体素质,激发身体潜力,增强肉体强度。
只是此刻,他只觉得彻骨锥心的疼痛,比之之前的断手断脚更加痛苦。
他很想逃,但小叔叔离开之前,给他下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他感觉药液不断侵入体内,疏通和拓宽他的经脉的同时,更加重了痛苦的程度……
洛承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药桶,因为他早就疼晕了过去。
只知道第二天,他像是被车碾过,疼痛不已,且叫人提不起劲。
可是第二天的特训,比之前更加猛烈,也更加的重。
如此一连浸泡了七天的药浴,这才作罢。
他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但下一阶段的特训更加变态。
每天晚上他都要涂抹伤药,以此减轻伤势。
伤药的效果真的是立竿见影,当晚涂抹上,第二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用说,迎接他的是更加艰苦的训练。
他气恼过,反抗过,甚至绝食抗衡。
有一次,他故意不涂抹伤药,也不包扎伤口,任由其留到第二天。
可对方完全忽视这些,第二天照旧。
什么,不吃饭?
不吃就不吃吧,说不定空腹训练,效果会更好。
伤口还没好?手脚还伤着?
伤着就伤着吧,反正死不了,说不定痛一痛,印象更深刻,以后就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面对如此铁面无情的家伙儿,洛承泽开始与他赌气似的抗争。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他竟慢慢的适应这样的模式。
这天晚上,他照例在给自己的伤口上药。
小婶婶找了过来。
“你的伤口没事吧?”
陈沐翎在旁边坐了下来,并以这个话题作为切入点,开始了谈话的内容。
“死不了,不过是断胳膊断腿,鼻青脸肿的小伤罢了,又怎么比得上他之前受的伤呢?”
自从上次那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后,洛承泽深知小婶婶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
若是平时,他可能会修补一下他们的关系。
可他现在还满肚子火呢,哪有那好言好语的闲心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吗?”
陈沐翎知道对方心里有气,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任性、懒惰、投机取巧……”
对方这一系列的贬词砸下来,洛承泽越听,脸色越黑,最后更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会生气,但你真的不如你小叔叔,别的不说,单就吃苦的毅力就比不上。”
陈沐翎一把拉住了洛承泽,不给对方离开的机会。
“我和你讲一讲他的故事吧!”
“你不是早就讲过了吗,我知道他一路亡命天涯,能有今天不容易,这总行了吧?”
洛承泽强压着怒火,一连甩了几次,根本挣脱不开对方的拉扯。
“那是他成长起来的事情,我要说的是他成长之前,受门人排挤、孤立时的经历。”
陈沐翎本着激励洛承泽,消解对方与星河之间的误会来的,自然不会老调重弹。
“你骗人的吧,他不是缺一门首座的亲传弟子吗,怎么会落得这般境地?”
洛承泽见到小叔叔时,对方已是名噪一时的修士。
虽然被迫献祭,但这不也从侧面印证了对方的强大吗?
“他自小患有心悸之症,修为一直停滞在炼气中期,一趟探亲之旅,更是九死一生。”
这是洛昱辰被明灵所救,刚带回宗门时的那段往事。
陈沐翎同时共享着魅蓝、明灵和明翎的记忆,对于这整个过程,也如亲眼目睹一般。
“世人道他武道双修,其实是遇到了瓶颈,被迫转投武技,这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她自他如何从炼尸宗弟子手下逃生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他如何废寝忘食地练武。
“他总和我说‘一人技短两人技长’,还说什么‘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操练…’”
陈沐翎翻找着明灵的记忆,渐渐从旁观者,过渡到了感同身受。
她感觉,这句话就是和她说的。
也直到这时,她与明灵、明翎,才抛却最后一丝隔阂,真正达到共情共享的程度。
“你该珍惜有人引领的时光,等你尝过自己摸索的艰难后,便知现在多么愚蠢和可笑。”
自这天以后,洛承泽的确改变了。
只是偶尔还会叫叫苦,却不似之前那般排斥。
“这才哪到哪儿啊,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洛昱辰考虑到自己受不得马车颠簸,特意在马车里面垫了好几层厚厚的棉絮。
“再过一会儿,我就没这么多时间训练你了。”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