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翻身

报国寺那时候还有地摊,而且地摊还不少,已卖钱币和瓷片为主,相传北京很有名的片白就是在报国寺发的家。

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带的刚好也是瓷器和铜钱,路子刚好对口,我瞬间一扫颓废,信心大增。

我还真不信老东西没人要!

我运气不错,占到了报摊前面的一块空地,又用仅剩的三块钱买了两根鸡肉肠。

我吃着鸡肉肠心想:“是饿死冻死在北京,还是吃香的喝辣的,就看今天了。”

意料之外。

我摊子刚铺开,还没十分钟,我小摊前就围了一大堆人。

“老板,这宋钱和清钱怎么卖的?”

“老板,你那粉彩小盐罐拿给我看看行吗?”

一时间,我忙的不可开交。

“老板,那对洋蓝的胆瓶多少钱?你直接说个最低价,合适我就要了。”

慌乱的看着摊子,我随口说,“一对洋蓝胆瓶,最少百。”

“行,包上吧,要了,怎么给你钱?”这人直接点头让我包上。

“慢着,先别慌,这对瓶子我出百三,”突然又有一人给我加价。

“马老三,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这人冷声说。

“呵,规矩?你不是还没付钱吗?人小老板愿意卖谁就卖谁!”

“你跟我说规矩?宋老板,现在老东西越来越少了,何况这种嫁妆瓶不用愁销路,随便配个盒子搁你店里,能卖多少?宋老板你心里没点数吗?”

宋老板啪的拍了下大腿。

“草!马老,你管老子卖多少!老子卖多少关你毛事!”

瞧这两人快要打起来了,我忙劝架。

“别吵架啊,这不还有别的东西吗?你们看看,这个粉彩小盐罐就不错,虽然没盖了,但画工好。”

宋老板看着我手的盐罐,大声问我:“小兄弟,刚才你说百卖我的,你现在是想卖给谁?”

我心下想:“怎么在潘家园没人要的东西,到这都抢起来了?”

想了想,我看着他说:“大哥,这对瓶子先前说的是百,那就百卖你了,我不能食言。”

“哈哈。”

“好!”男人大笑着拍了拍自己啤酒肚,看着马老,一脸得意。

他大致扫了一眼我摊位上的其他东西。

“行,小兄弟挺痛快,那我也给你来个痛快的。”

“你这堆东西,我全部要了。”

“一枪走!”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北京老板咋这么豪。

“行了,别卖了,摊子收了,跟着宋老板去店里取钱吧,”旁边摆摊大姐羡慕的对我说。

“哦,哦,好,”我赶忙收了摊子。

跟着大肚腩宋老板进了店,他让我把箱子留下,说会把箱子钱也给我算进去。

最后。

瓷器,铜钱,加箱子,大肚老板给了我四千七现金!这相当于当年普通人打工一年的存款了!

就是这么牛逼,大老板直接包摊一枪打,连拉杆箱都给我买走了.....

两手空空的出了报国寺,我摸着衣服里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脸都快要笑烂了。

我站外广安门桥上,手持巨款,放声大喊:“皇天不负有心人,我项云峰念书不行,但我天生是块做生意的料!大姑父的农家乐算个屁!我以后要当全国最牛逼的古董商!”这时,来往行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我。

如今过去十五年了,每当想起这一幕,想一次笑一次,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帽。

这一趟,净赚四千多块!

兜有余粮心里不慌,有钱了肯定要先去填饱肚子。

村里娃饭量大,我一顿吃了两碗刀削面,还要了个凉菜,吃的饱饱的。

吃饱了饭,用牙签挑着牙,我心里就在计划,“嗯,这路子行,刨除要还大姑夫的,我还剩一些,这点钱应该够当本钱了,下一趟就不用还大姑夫了,我多收点东西,跑一趟能挣四千,那要是跑十趟?不就能挣四万吗?”

晚上到西站,我被一位年女人忽悠了,去住了小旅馆,价格是一晚60块。

住进去后,老板娘偷偷摸摸的说:“小伙,要不要给你找个小妹?”

反应过来后,我慌忙的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不要小妹。”

老板娘软磨硬泡,最后被逼的没办法了,我多给了她二十块钱,让她别再来烦我了。

老话说的好,出门在外,财不外露。

印象很深,当初旅店老板娘直勾勾的看着我那一叠红钞票。

当晚我很困,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怕不安全,我还特意将装钱的塑料袋压在了枕头下。

不曾想到,等我睡醒后。

钱没了......

我千辛万苦挣的四千多块,没了。

“钱呢!我钱呢!”当时我吓的脸都白了,拼命的胡乱翻床单,翻枕头。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干瘪的黑塑料袋。

我吓坏了,忙去找老板娘,我让她去调监控,我说我的钱丢了,我要报警。

结果可想而知。

钱,一分都没找回来。

时至今日,我对这种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都没有好感。

十几年过去了,我估计那间小旅馆早不在了,说恨吗,也谈不上了。

如果当初钱没丢,我可能现在是个古董店小老板,可能娶妻生子了,我的人生轨迹可能会完全改变。

但,谁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如果当初钱没有丢,圈子里就不会有我这个人,道上更不会有“神眼峰”这个外号。

警察简单的做了笔录,隐晦的告诉我钱找回来的希望不大。

两手空空,万念俱灰。

我不敢回漠河,不敢回家。

我知道,我回去后肯定会被笑话,被同龄人笑话,被大姑父家看不起。

我嫌丢人!

我说我挣了四千块钱,村里人根本就不会相信!

站在西站外的过街天桥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跳下去,我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没爹没妈没人管,我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早死早投胎。

少年心智不成熟,万一有了我这种想法,是很可怕的。

我那时准备跳天桥,就算跳下去没摔死,估计也会被来往的货车给轧死。

腿都伸出去了。

就这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