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定了。”许宛棠道。
马金花对许宛棠淡然的反应不以为然。
许宛棠没再和她闲扯,往屋里走去。
陆昀铮之所以陷入到纠纷之中,是因为她家里的事儿,许宛棠不能不管。
许宛棠进屋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许宛棠怀里。
“棠姐,你回来了!”
果果毛茸茸的脑袋在许宛棠的腿上蹭了蹭,“我有点怕……”
许宛棠一把将果果抱在怀里,摸了两下果果的头,“没事儿的,有人在背后编陆叔和棠姐的瞎话而已,你陆叔不会怎么样的。”
听了许宛棠的话,果果才放下心来。
她是小,不是傻。
刚才她在卧室里隔着门都听到啦,他们在说陆叔违反纪律。
她听爸爸说过这个词,妈妈解释过,违反纪律就是不听话的意思。
那陆叔不听话,会不会被罚呢?
她都要担心死了!
现在好了,棠姐说没事儿,那一定就没事儿的。
果果听话缩在许宛棠怀里,又蹭了蹭棠姐香香的头发,便乖乖的不再乱动了。
两位武装部的同志听到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眼前的人墨发红裙,漂亮得张扬,黑色的发落在裸露的雪白的手臂上,对比分外明显。
军人是有职业素养在的,很快回过神来,起身朝着许宛棠敬了个军礼。
许宛棠回以颔首。
“这位是——”陆昀铮介绍时顿了一瞬,“我夫人,许宛棠。”
许宛棠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我先把孩子抱进屋去。”
许宛棠将果果抱进房间,又安慰了几句,见孩子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了,才转身向两位同志走去。
配合完两位同志调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期间许宛棠不仅一一陈述了事实,还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不少可以作证的人。
这些并没有很难想,因为许宛棠在结婚以前,身上的钱几乎全都花在许家人身上了。
并且这些回忆,就像刀凿一般,刻在许宛棠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她爸爱吹嘘,无论左邻右舍还是亲戚同事,肯定都听过许父的炫耀。
他的炫耀和其他家庭不一样,其他家庭的炫耀是包裹着浓浓的爱意的,是感激的。
但她爸不一样,他会把她的礼物安到别人的头上。
一次吃饭,许父羡慕地说了一句同厂同车间的师傅手里多了块儿子给买的手表。
一桌人只有许宛棠记在了心里,攒了两个月的工资,去百货大楼买了一块中档的手表。
父亲戴上的时候,确实很开心,当晚,就把要好的同事请回家喝酒。
几杯酒下肚,同车间的工友自然看到了他袖子上的手表,便询问起来。
她当时在厨房跟妈妈在厨房准备新菜,就听到了父亲得意洋洋的声音。
他笑得爽朗,装作不经意但实则刻意地举起手,“这表?我大儿子送的!可出息了!这才毕业多久就赚到大钱了!真给她爹我长脸!”
在工友的恭维声和她爸骄傲的笑声中,许宛棠的眼泪不自觉地决堤。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委屈得泪水湿了一脸。
她妈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看到了她的反应,但她妈妈只是抢过了铲子。
“哭什么哭?男孩子给你爸买的礼物,他说出来才有面子!”
她妈妈翻炒着锅里的食物,道,“也是你不懂事儿,你哥还没给你爸买东西呢,你先买了,不是让人家瞧不起你哥吗?”
哪有这样的歪理?
只是她不重要罢了。
说完她之后,又给个小小的甜枣。
她妈妈会抱她两下,“别哭了,下次,下次让你爸把你哥买的东西说成是你的,不就扯平了吗?”
上一世,在妈妈温柔地将她的泪水拭去时,许宛棠曾有一瞬间的怀疑,觉得哪里不对,但母女之间的温情时刻不多,很快她就屈服于这次的“让步”。
后来的许宛棠知道了,许宝祥不会给家里人买任何东西,就算破天荒地买了,也不会把功劳安在她的头上。
许宛棠也送过她妈妈不少东西,有一次她给她妈妈买了新衣服。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妈妈已经十多年没有换过新衣服了,衣服已经洗得发白发泄了。
当时,那件衣服当场就被她妈妈团成一团,迎着她诧异的目光,扔到她手上,“我不要新衣服!我岁数这么大了还穿新衣服丢不丢磕碜?拿去退了,换成钱。”
许宛棠以为她是舍不得钱,直到听到她在门口跟隔壁的大婶儿抱怨,
“许宛棠这丫头,有点儿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天天乱花钱,把那钱留给宝瑞上学用多好?还有她哥,那衣服都紧了也不见她想着。”
“丫头就是不如小子懂事儿。”
许宛棠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她从一开始的发懵,到之后的不可置信、悲伤和失望。
手里本端着盆,她是来泼水的。
结果因为妈妈的话,她手没拿稳,盆和水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大铁盆砸在许宛棠的脚面上,许宛棠不觉得疼,洗衣服的脏水尽数落在她身上。
她也像不曾察觉一般,眼睛只盯着自己的妈妈看,想从她的脸上读到愧疚的神情。
但没有。
她的妈妈上前,先是怒斥了一句,“还偷听大人说话,怎么这么没礼貌?跟你婶子问好。”
许宛棠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问好了,只知道她被妈妈拽到了院子里。
她妈妈缓和了一起,对她诉苦,“宛棠啊,爸妈供你们三个孩子不容易,我早起贪黑地干活,你看——”
许母举起自己的手,露出了粗糙的手臂和手背,“我这手啊,天冷的时候都疼!你就体谅体谅你妈我,行吗?”
“你就多往家里贴补点儿钱,比什么都强,知道了不?”
“你弟弟还在上学,以后考个好大学,你当姐姐的脸上也有光,是不?你哥的工作发力晚,以后有你享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