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郡主府上送来了赏花宴的帖子,原本邀了卫家兄妹三人,但卫敛的腿瘸了,卫清风请遍京城名医都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只有卫长乐带着卫玉窈赴宴。
卫清风最近似乎很忙,常常夜不归宿,眼里的血丝一天比一天多,看起来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但即便如此,他昨晚还是和卫玉窈约定,要亲自送她去清和郡主府。但到了出发前半个时辰,又忽然改了主意,匆匆从卫府离开去了城西。
镇国公府也在城西。
说起来,谢瑜最近也很忙,卫玉窈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卫敛坐在轮椅上盯着卫玉窈,和卫清风相似的鹰眼里放出狠戾的目光,卫长乐皱了皱眉,莲步轻移挡在了卫玉窈身前,带着些许不满呵斥道:“大哥!”
“你就是心地善良……这个扫把星搅得家宅不宁,你还要维护她……”卫敛阴沉着脸抚摸无力的大腿,这个冬天,他梦中反复出现上个春天和宁远侯世子、周侍郎家二公子、络郡王跑马打球的情形,那些梦境日夜折磨着他,令他几乎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觉得瘸了腿的他是在梦里,能正常行走的他才是在现实里。
卫敛清瘦苍白的面庞逐渐扭曲,他突然转动轮椅狠狠地从侧面撞向卫玉窈,卫清风为了防止卫敛遇到危险,让人特意把这辆轮椅改制得更慢。
卫玉窈看着缓缓驶来的轮椅,刚想侧身避开,没想到卫长乐却飞步迎上卫敛的轮椅,拦住了卫敛莽撞的动作。
轮子重重地碾上卫长乐的绣鞋,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响起,卫敛大叫一声,忙转着轮椅向后退,仆妇们惊慌地去扶住卫长乐。
给卫敛看病的名医如今还有几个留在在府内,卫敛在小厮的搀扶下从轮椅上下来,坐在了台阶上焦急地吩咐人把卫长乐扶到轮椅上,用轮椅推着卫长乐去看大夫。
卫玉窈主动从仆妇手中接过轮椅,正想推着卫长乐走,没想到卫长乐却用完好的一只脚点住了地,转过头来虚弱道:“三妹,你尽管去清和郡主府,不必留下来陪我。”
卫玉窈握着推手不语,明亮清澈的眼里映出她惨白的面容。卫长乐眼皮一跳,向卫敛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害得小妹受了伤,小妹不计较诚心替你考虑,你还摆出这副样子?我告诉你,今天那老东西不在家,你再赖在这里不走,小心我的拳头!”
卫长乐听到卫敛猖狂的言语,清丽如仙的面庞僵了一僵,赶忙接过口来:“三妹你不要生气,大哥也是为你想的,只是他最笨不会说话。”
坐在椅上的卫长乐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三妹你别怪姐姐说话难听,在京中你是什么名声,所有人都清楚。若不去这次赏花宴,旁人会说你心虚不敢出来见人,那些谣言在别人心里就成了真的了。”
“去清和郡主府吧,我和大哥不会害你的……”
卫长乐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只有她自己和卫玉窈可以听到。
“谢瑶。”
卫玉窈像被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向马车的方向走去,她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
卫长乐是她的亲人。
就像卫清风一样。
她不会害自己。
绝对不会。
为什么不会?
她不知道。
精美华丽的雕花马车载着卫玉窈走了,卫敛忍不住问道:“小妹,你干嘛要帮她呢?若你去了,定然可以把那个商户女的风头都抢过来……”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卫长乐轻声说道。
她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真正的一家人。
可她在时空中流浪得太久了。
久到她都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孤寂了。
攻略谢瑜不是必要的任务,但她就是要把谢瑜抢走,然后使谢瑶——
永远地留下来。
清和郡主府,赏花厅。
清和郡主还未来,厅内的年轻姑娘们一边和要好的姐妹窃窃私语,一边期待地瞟着门口。
“听说这卫三娘原本是个商户女,来京投靠谢家,结果因为勾引谢世子被赶了出来,后来当了姜公子和谢世子的外室。这样一个女儿,卫尚书竟然还敢认回去,我娘说他疯了。”
“怎么是勾引谢世子被赶出去呢?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害死了秦署正家二姑娘,那日秦署正一家去卫家讨说法,却反被卫清风打了一顿。虽说卫清风得到圣上器重,但他和秦署正同样在朝为官,这么做也太嚣张了。”
“人家是第一权臣,你可管住你的嘴吧……小心惹祸上身!”
“咱们不扯朝堂上的事,就说这卫玉窈吧,你们可曾见过她,长得如何?”
“她之前待在邬州,后来进了谢府,除了谢家那几个姑娘,谁见过她呢,不过卫长乐是京城第一美人,这卫玉窈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想来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秦知娴面无表情的听着,并不参与姑娘们的讨论,只用一双凤眸紧紧地盯着门口。
“卫三姑娘到。”
仆妇高声喊道,方才叽叽喳喳的屋内霎时一静。
三月阳春,杏雨梨云,柳亸莺娇。少女从柔婉的春色中踏花而来,藕色裙摆上沾着几朵带露的梨花,轻薄的春衫勾勒出杨柳似的细腰,玉颈纤纤,粉面含笑。
各家姑娘们们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没有人招呼卫玉窈。
她们努力集中注意力和小姐妹们继续说着悄悄话,可余光仍忍不住看向卫玉窈。
韶颜稚齿,耀如春华。
她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幸好她有个极差的名声。
卫玉窈看出了众人的孤立之意,也不觉得尴尬,找了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随意拿起一块糕点。
齁甜的糕点滑入喉中,让人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秦知娴走向了卫玉窈,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卫姑娘。”
她替卫玉窈倒了一杯茶,也替自己倒了一杯,但并不去喝,只是用凤眸紧盯着茶碗里旋转着的叶片。
“长姐死了。”
“感谢你。”
卫玉窈端起茶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水冲淡了糕点带来的恶心感,但没过多久,她就好似困倦一般闭上了眼睛,春茶和春雨刚刚被叫走了,一旁的仆妇将她从椅上扶起。
“卫姑娘身子不适,奴婢送她去房里休息。”
秦知娴含笑点了点头,卫玉窈半闭着眼,乖顺地倚在仆妇身上,在仆妇的搀扶下越行越远,上了一座三层小楼。
“卫姑娘,我们到了。”一路上低着头的仆妇抬头看向卫玉窈,眼里有着淡淡的同情,手上一用力,就将卫玉窈推进了昏暗的屋内。
昏暗中有个高大的人影压了上来。
男子带着侵略性的滚烫气息和少女身上的馨香交缠在一起。
一双黑得发青的眸子带着少见的情-欲,一寸寸地扫视着身下少女裸-露在外头的莹润的雪颈,低下头凑向她的颈窝,但却不肯再进一步。
“原来是你啊。”
“姜悯。”
柔软的小手落在姜空青的头上,亲昵地轻轻拍了拍。
“你可真是一条执着的狗。”
少女鬓云乱洒,腮晕潮红,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依旧清澈明亮,丝毫不像一个中了药的人。
“原来是卫姑娘,”姜空青离远了些卫玉窈,但仍保持着禁锢少女的动作,“秦二姑娘突发奇想,给我下了药,想让我去冒犯清和郡主。”
“未曾想姑娘会来这里,唐突了姑娘,真是抱歉了。”
说话间,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薄薄的水雾蒙上那双黝黑的眸子,眼尾红得快要滴血,放在卫玉窈腰间的手逐渐下移钻入裙底。
“原本和谢兄约定,要让清和郡主当说亲人向你提亲的……若没有后来的事情,我们或许就是未婚夫妻了。”
他重新伏回卫玉窈的颈间,墨发凌乱,唇瓣暧昧地游移,带着几分诱哄低声道:“帮帮我吧,妙娘……”
话音刚落,一个尖锐冰冷的东西划破了他的衣衫,轻轻抵上了脊骨,寒意顺着脊骨往上攀爬。
“我劝你现在放开我,”卫玉窈杏眸含笑,眼底却一片冰冷,“举起手来,背过身去。”
姜空青波澜不惊的乌眸里头一次露出意外,他按照卫玉窈所说的缓缓举起手。
刀刃抵着他的背,姜空青被卫玉窈逼到了屋内仅有的一扇窗前。
从窗户里看去,楼下有一个深湖,暗碧色的湖泊在阳光下宛如一块珍贵的宝石。
“跳下去吧,这里是三楼,并不算高,底下还有湖水做缓冲,”卫玉窈淡淡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姜空青挑了挑眉,试着谈判道:“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敌意,我想我们有些误会。”
“这样吧,你只要放开我。”
“我就可以帮你得到谢……”
匕首割破皮肤,刺进腰间的皮肉里,阵阵疼痛传来,他说话的声音不禁一顿。
“玉窈脾气不好,请姜公子少说话,快些跳下去。否则等过会别人来捉奸,玉窈便是有十张嘴都不清了。”
“玉窈不是大夫,下手也没个准头,若是一害怕,姜大夫恐怕就……”
姜空青无奈的苦笑一声,不再多逗留,纵身翻窗而下。
湖水没过头顶,身上的燥热褪去,姜空青在水下缓缓睁开眼睛。
冷静地吞下了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