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尔什么都顾不得,推门下车就冲向了栏杆边。
身后是刺耳的刹车声,霍连带人赶到了现场,十几辆车将现场团团围住。
他长腿一迈下车,厉声吩咐:“一个都不准跑了!”
易尔倏然回头,看到霍连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花逐阳的车翻下去了!!!”
霍连冲到栏杆边往下一看,骂了一句脏的。
下方是一眼看不到的黑暗。
“来人,给我去桥底下找!!!”霍连嘶吼,“报警,叫救护车!”
吩咐完,他带人就往桥下冲,易尔自然是紧紧跟上。
霍连拉住她,“你在这等着,
易尔充耳不闻,挣开他的禁锢就往前走。
霍连看出她的坚持,挥了挥手,招了个下属过来,“把人护好。”
“是,霍总。”
艰难下到桥底,脚下是裸露河床和大大小小的石子。
春天,这条河还处于枯水期。
所有人短暂地松了口气,然而十几米高的落差还是不容小觑。
黑暗中,十几道手电筒的光线来回交错。
易尔浑身都在抖,走得跌跌撞撞。
直到——
“霍总,车在这边!!!”
易尔眸色亮起,挣开搀扶着自己的男人,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易小姐,小心脚下!”
所有的光线汇聚,那辆库里南出现在众人视野。
车子正面着地,四个轮胎扁了下去,但外壳没有明显损伤。
霍连上前去拉门,然而车门先一步从内侧打开了。
“你怎么样?!”
花逐阳有些踉跄地下了车,扶着门站稳,晃了晃脑袋,“......没事。”
他在刺目的光中睁不开眼。
易尔大惊失色,“花逐阳!”
鲜血浸透了他的衬衫前襟,看着触目惊心。
这一声似乎唤回了花逐阳的神志。
他向易尔走去,霍连连忙去拦,“你下巴的伤口——”
花逐阳挥挥手,坚持走到易尔面前时身形有些不稳,腰背也有些佝偻,说话也有些断续,“有没有、受伤?还好吗?”
易尔眼泪喷涌而出带着哭腔,“你在流血花逐阳!”
花逐阳随手摸了把下巴,瞥了一眼手上的血而后背到身后,换另一只手握住易尔的肩膀,借着手电灯光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易尔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尖狠狠抱住花逐阳。
花逐阳偏头躲了下,“血糊糊的,别弄你衣服上来。”
霍连适时开口,“先上去处理下伤口。”
易尔擦了擦眼泪退开,挽住了花逐阳的胳膊。
然而才迈出去一步,花逐阳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易尔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花逐阳撑着膝盖稳住身形,一手捏住额头不语。
霍连拿起手电闪了闪,喊道:“担架!”
而后,他叹了口气,“下巴撞成这样,轻则脑震荡。”
霍连一路送花逐阳上了救护车,“这边有我。”
花逐阳用纱布按着下巴的伤口,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狠戾,“老霍,我要能钉死他的证据。”
这次的事情属实是碰了花逐阳的逆鳞。
霍连沉声,“明白,你放心。”
救护车上,易尔的眼泪就没停过。
她很安静,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偏偏就是让花逐阳躺都躺不住。
“你干什么?好好躺着!”
花逐阳不听,撑着起身,把她的手握紧掌心,“吓到了?”
从十几米高的桥上翻了下去,车轮着地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易尔就是控制不住去想,万一着地的不是车轮而是车顶又或是车头呢?
“......如果不是我坚持,你也不会——”
花逐阳打断,“不许瞎想。”
其实赶来的路上,花逐阳心里有火。
他气易尔罔顾自己的安全,气自己没有护她周全。
但此刻,看到她咬着唇一脸愧疚自责的模样,那是一点都气不起来。
他用还算干净的那只手揉易尔散乱的发丝,又捏了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吧。”
左哄右哄,某人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易尔吸吸鼻子,下定决心,“你还走吗?”
花逐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逐创眼看就要垮了,距离你的目标也不远了......这一切做完,你、还走吗?”
易尔双目依然泛着红,但眼里的认真不容小觑。
花逐阳有些头晕目眩,但也明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他嗓音艰涩,紧紧攥着手。
短暂的沉默后,花逐阳吐了口气,“如果、你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
这并不是易尔最想要的答案,“那如果我想让你走呢?”
“......那我就走。”
“你撒谎。”
花逐阳一怔。
易尔没再说话,扶着花逐阳躺下。
她拉着花逐阳的手,另一只手扶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心里默念,“你走不掉了花逐阳。”
霍连处理完赶来医院,绕着病床转了好几圈。
确诊脑震荡的花逐阳被他晃得眼晕,有气无力道:“你能不能坐下?”
霍连拖着椅子坐定,咂嘴,“花二你一朝毁容,不会伤春悲秋吧?”
“滚蛋。”
花逐阳下巴缝了七针,张嘴都不太舒服,更不想听霍连废话。
这时,易尔提着餐盒走了进来,看到霍连后点头打了个招呼。
“小尔,问你个事呗?”
看到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易尔就知道他吐不出象牙,于是冷漠脸,“什么?”
霍连搓搓手,“花二毁容了,你不会——因为他不帅了就抛弃他吧?”
易尔打开餐盒,将粥倒在小碗里,“嗯,准备抛弃。”
霍连乐了,“抛弃就抛弃,什么叫准备抛弃?”
易尔将碗和勺子塞进花逐阳手里,转身提起背包,“医生说要观察三天,这三天就拜托霍总照顾花总了。”
霍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你要走?”
易尔轻飘飘道,“嗯,不是说了要抛弃吗?这就叫抛弃。”
她大步走到病房门口,随后又折回病床前,冲仰靠着还举着勺子碗的花逐阳努了努下巴。
“最后三天,花总。”
看着那干脆利落的背影,花逐阳叹了口气,将粥放到了一边。
霍连挠挠头,“不是,这什么意思啊?”
“原本想等到我的情况再稳定一些再说......”
霍连无语,“等等等,三年过去了你还等,你打算等到七老八十?”
许是因为今天大难不死,面对老友,花逐阳生出一股不吐不快的冲动。
“我早就准备好了病历资料和当时的影像记录,但一直没勇气给她。”
霍连拧眉,“你连当时的影像记录都要给?”
“嗯。”
霍连扶额,“我是真佩服你,花二。”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谁都不希望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落魄不堪的模样。
花逐阳猜到他在想什么,摇头,“自尊心是一方面,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花逐阳沉默了半晌,扯了下唇,“我害怕,老霍。”
霍连怔住了,“害、害怕?”
男声很轻,还有些虚弱,但每个字都如有千斤重重砸落。
“我怕,在小尔脸上看到对我的——恐惧、嫌弃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