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尔沉默了半晌，终于消化了李织晏的话，“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意伤害我侮辱我——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李织晏摸了下眉心，有些无奈，“逐阳是不是说了什么——现任之类的话？”
易尔本不打算说得这么详细，听李织晏提起后也不再委婉。
她自嘲一笑，“花逐阳说，我做三也可以，你知道吗？”
李织晏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解释道：“这话确实过分。但有一点我还是要澄清，什么现任那都是误会！那是我朋友，也是一位心理医生，逐阳有事咨询她而已。她那是故意——”
“不用说这么详细。”易尔冷声打断，“无论有没有现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伤害就是伤害。”
一方面是天生的性格，一方面是职业习惯，李织晏是一个高情商、很会交流的人。但此刻面对油盐不进的易尔，他竟然有些束手无策。
半晌，李织晏掏出手机，转了个方向给易尔亮出了屏幕。
易尔扫了一眼，只一眼，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照片上的伤口加上其他老旧的疤痕另人头皮发麻。
李织晏也不忍多看，沉声道：“这是从利南回来当天的情况。自伤是自我惩罚的一种表现，逐阳很久都没这样了......不管你信不信，你觉得难受，逐阳只会更难受。”
“他因为觉得抱歉所以自残，我就要昧着自己的感受体谅他吗？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就要原谅你吗？”
易尔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得漫不经心，“这世界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听着这冷言冷语，李织晏都有些难以呼吸，“他能因为你提前和段综撕破脸，能为了你不远万里确保你的安全。哪怕看在这一点，拜托你稍微多一点包容，不要那么恨他，行吗？”
“不行。”易尔一秒都没犹豫立刻回答，“我确实感谢他，但这是他自发行为而非我要求，谁都不能为此道德绑架我。”
李织晏哑然。
他说得没错，易尔也说的没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易尔淡声道：“如果是三年前，他是我未婚夫，而我又深爱他，那我自然愿意陪着他、包容他直到彻底克服心理问题。很可惜，我现在和他没任何关系，我并不想作出无谓的牺牲。”
李织晏喉结滚动，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可以理解。”
“那就麻烦李先生转告我的感谢，并且请花逐阳说到做到，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虽然我们的结束包括后来的重逢都不美好，但我还是衷心希望他能够早日痊愈。”
易尔将文件袋装回提包里起身，干净利落地走了。
李织晏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狼藉，抬手摁了摁太阳穴，脑瓜子嗡嗡。
他拿过纸巾慢慢清洁前襟的咖啡渍，又叫来服务员赔偿打碎的杯子，这才操作轮椅往外走去。
一出门，李织晏便看到靠车而立的男人。
花逐阳一身单衣迎风而立，目光沉得吓人。
李织晏叹了口气，挪了过去，“逐阳。”
花逐阳声音极轻，“我说了，别再找易尔。”
“易尔联系的我。”李织晏仰头，“有些事情，逃避没用。”
花逐阳下颌线紧绷，双手紧紧攥起手指关节咯吱作响。
李织晏微叹，“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当时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花逐阳咬牙，“你明知道我最不想让易尔知道，你明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她，在那种情况你怎么能让她来！”
李织晏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语调淡了许多，“我承认我有私心。”
花逐阳偏过脸去，眉宇间投下一片阴影。
“每个人心里总是会有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个存在就是底线。就像你刚到海城的第一年，一直以回到易尔身边作为精神寄托，她或许也是你克服阴影的关键。”
花逐阳嗤笑，“回到她身边.....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了，谈何精神寄托？”
李织晏立刻反驳，“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怎么知道这辈子都做不到？”
“就算能，我也不会利用她做任何事情！”
“什么叫利用？协助你治疗怎么能是利用？”
花逐阳眸色加深，厉声警告，“三年前这个提议我就否决了，三年后我更不可能答应。别打易尔的主意！”
两人微微僵持，终是李织晏面露无奈，抬起双手表示投降。
“逐阳.....在利南、在面对易尔的时候，你真的失控了吗？”
此话一出，花逐阳的脸色黢黑，狠狠抹了把脸，“否则呢？我怎么可能......那样对小尔？？？”
花逐阳一想到自己的行为、说出的话，回忆起易尔的眼神和慌张，他就觉得煎熬觉得痛苦觉得窒息。
“我让她走的，织晏......”花逐阳半倚着车身，周身难掩颓唐，“我为了让她赶紧出去，伸手去拿手机，没想到让她看到了......”
李织晏瞳孔微缩，没想到还有这些内情。
花逐阳抬手掩目，嗓音喑哑，“她、她抓了我的胳膊，那一瞬间我、我真的.....我真的没控制住......”
半晌，李织晏拍了拍他的左臂，“你控制住了，逐阳。你在发作后无外力干涉的情况下找回理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有什么用？”花逐阳自嘲，“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未尽之言里，藏着无以名状的懊悔和崩溃。
李织晏吸气，“恢复怎么样？”
花逐阳喉结几番滚动，随意甩了下右臂，“没事。”
李织晏冷哼，“没事？我看你是不把自己作死不罢休。”
花逐阳提唇，“嗯，真死了也挺好。”
“好个——”李织晏自动消音，“你给老子乖乖吃药！去利南连药都不带，你不发疯谁发疯？”
花逐阳理亏，扯了扯唇应了一声。
发现易尔失联时花逐阳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他立刻掉头回家换了身衣服、胡乱打包起行李就往机场跑，哪还顾得上旁的。
李织晏摁了摁眉心，“你前段时间联系连丰，莫非真打算试试激进疗法？”
“有这个打算。”
“你这真是.....”李织晏无奈，“你知道副作用和后果吗？”
花逐阳淡声道：“知道。”
李织晏看他神色坚定，便知这事没了商量的余地。
他慨叹，“最严重的时候都是保守治疗......又是因为易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