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尔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来人。
“花、花逐阳？”
头顶是男人喑哑的声音，“嗯。”
花逐阳紧紧搂着易尔，那力道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在这冰天冻地的寒夜里，易尔悬着的心砰的一声落地。
冷空气里所有气味都被冲得淡了不少，但易尔还是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那是潜意识里的安心。
不过易尔的大脑还处于一片茫然，“你、你怎么在这？”
花逐阳长叹了口气。
这时，祁白的声音传来，“易尔，都还好吗？”
易尔终于回神，挣脱花逐阳的怀抱，定睛看向慢慢走来的祁白，“祁老板？你怎么也在？”
祁白站定，没回答，指了指车，“都没事吧？”
“没事，就是抛锚了。”
花逐阳扫了一眼那辆皮卡，“车上还有几个人？”
当务之急是脱困，易尔只得压下所有疑惑，“除了我还有三个，一位老师两名学生。”
花逐阳当机立断，“你开我这辆带着学生往利南走，我在这等救援。”
“不行！”易尔想也不想地拒绝。
谁都不知道救援有多久能到，会不会遇到危险。易尔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易尔定了定神，“我留下，你们带着艾老师和两名学生先走。”
“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花逐阳语气飙升，一把抓住易尔的肩膀，“听我说.....你是带队老师，你不可能跟学生分开！你们四个必须立刻出山！”
祁白也出言相劝，“我和逐阳留下，你们先走。我们物资齐全，两个男人少说也能撑到天亮，放心吧。”
易尔怎么可能放心，“我——”
“与其都耗在这，不如先出去一个车。”花逐阳放缓语气，“到了利南县就有信号了，我给你打卫星电话报平安。如果到那时救援还没来，你再回头来接我们。”
这是当前的最优解。
如果不是学生在车上，易尔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但现在这情况，学生的安全急需保障。
瞧见她神色松动，花逐阳略松了一口气。
他握着易尔肩膀的手没动，上前一步温声问道：“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禾木遇到暴雪和雪崩那次？”
易尔咬唇，“记得。”
当时她非要去滑雪，花逐阳腾开工作陪她去，结果遇到暴雪封山封路，困了约莫一周多才回来。
“嗯。”花逐阳勾了下唇，叮嘱道：“车上有卫星定位导航。速度放慢，过弯的时候提前准备，一定避免急刹。”
明明是再日常不过的嘱咐，易尔却莫名鼻酸，“......我知道。”
得了个准话，花逐阳去将车掉了个头，易尔和艾方以及两位学生解释了情况。
双方换车，易尔站在原地依然有些踟蹰。
她还是过意不去。
花逐阳关上车门，大步走了过来，“油还有大半箱，应该够。后备箱里有吃的和水，救生毯、手电、卫星电话也都在整理箱里。”
易尔拧眉，“吃的和水留给你们。”
“不行。”花逐阳拒绝，“天气变数大路况未知，防患于未然。”
“我这辆车上食物和水都不太多，至少给你们匀一些。”
花逐阳知道她担心，便顺了她的意，去越野的后备箱象征性地拿了几瓶水和几袋饼干。
“走吧，天已经黑了。”
夜色如幕，而积雪却白得晃眼。
当易尔缓缓起步，视线却不忍离开后视镜。
两个男人一个面朝离开的方向，一个微微侧身，被包裹在呼啸的风雪中，直到身影渐渐缩小、淡去......
这一夜风雪不停，但万幸的是没有继续变大的趋势。
全程，易尔高度警惕，开得很慢、开得很稳，一直到天蒙蒙亮时终于出山抵达了利南县县城。
车里的四个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响铃，都代表丢失已久的信号回归。
易尔打开右转向灯靠边停车，“路况可以，艾老师你来开。”
艾方自然是一口答应。
他开车也不赖，但常年在市区，缺少应对雨雪天气和山路的经验。如今进了现场，再让易尔开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换了位置。
易尔打开手机，入目是数不清的未接来电。
裴楚骁，祁白，梦圆，还有.....那似曾相识的号码。
易尔不敢回电话，害怕花逐阳打来时接不到，便从微信发语音一一报了平安。
开车时精神高度紧绷无暇多想，这会闲下来易尔那是坐立不安。
艾方安慰道：“别太担心，咱能出来，那救援肯定能进去。”
易尔想回一个微笑，但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方才那个男人——莫非就是你那死了的前男友？”
易尔瞥了艾方一眼，有些惊讶，想不通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艾方如实说：“你俩之间的氛围可太明显了。”
易尔想不通哪里明显，“有吗？”
“有啊。曾经熟悉和开始变得陌生的碰撞......你懂那种熟悉到骨子里、却碍于现在的身份束手束脚的感觉吗？”
易尔怎么可能不懂？她太懂了。
花逐阳蹙一下眉动一动手指，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怎么可能不熟悉？
然而现在的他身上有太多秘密，有太多她不了解的经历，还有——那个与他牵手的女人。
熟悉，陌生。
两个截然相反的状态竟同时存在。
但这一秒，易尔没心思去想旁的。
除了花逐阳和祁白的安全，她别无所求。
后座的两位学生睡得正沉，易尔压低声音，“王老师他们订了酒店，我们直接过去就好。”
“行，你给我指路。”
一直到酒店再到帮学生办了入住，易尔还是没接到电话。
已经六个小时了。
她心慌得不行，将自己的行李放到前台后便跟艾方嘱咐：“我可能要回去一趟，你看好学生。”
艾方拧眉很不赞成，“你一个人再往回开？太危险了！”
“没事，我能开出来就能开进去。”易尔语气坚定，毫无商量的余地，“你保持电话通畅，我遇到特殊情况call你。”
易尔先去了趟加油站把油加满，还找了个空桶又买了半桶油放到后备箱，然后立刻往方才开来的路开去。
雪还是没停。
但易尔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勇往直前的决心。无论路多难走，另一头始终有她放心不下的人。
开出去约莫十分钟，刚走到县道上，期盼已久的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她一把打过方向盘停在路边后立刻接了起来，嗓音中满是急切。
“花逐阳？”
那头沉默了五秒。
“是我，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