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尔的指甲深陷,掌心生疼。
隔间有视野盲区,两人就这样在祁白和易尔面前一闪而过。
祁白眉心拧紧,猛地回头去看易尔的表情。
易尔低垂着视线,自嘲一般地勾了下唇角,“还真是巧啊......”
祁白喉结滚动,“你——还好吗?”
闻言,易尔扬起下巴。眨眼间,方才那点茫然脆弱已如潮水般退去。
“没事,早就该结束的。”
祁白略微迟疑,“还想喝酒吗?”
易尔眸色一亮,“想啊,走?”
裴楚骁从T国回来忙得脚不沾地,梦圆这几天在和家里吵架,也没怎么和她联系,正愁没有酒搭子呢。
祁白原本没打算和易尔去喝酒的,他从李织晏那知晓了前晚发生的事情,知道她身体必然还有些虚弱不适合饮酒。
但现在这情况,她心里必定不爽快,还不如痛痛快快发泄。
祁白起身,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夜里更冷了,先穿上。”
“不用。”易尔霎时想到了花逐阳手里那件大衣,语气淡了下来,“又不走路,不冷。”
祁白没强求,反手穿上,“既然要喝酒,开我的车吧。”
易尔一愣。
“你把车钥匙留下,我明早给你送过去。”
易尔实在不想麻烦祁白,“没事,喝了酒我叫代驾。”
“喝完酒肯定半夜了,你一个姑娘叫代驾不太安全。”
两人往楼下走去,祁白继续说着,“那不然就——我跟你的车送你回家,完了我再打车回。”
这个方案那更是要麻烦祁白,易尔只得接受方案一。
“那还是坐你的车吧。”易尔拢了下衣领,“不过车我明早来开就好。”
两人出了门,十点多的夜更冷了。
易尔缩着脖子,口齿轻颤,“你的车在哪?”
祁白见她这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没经她同意便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左手边。”
祁白动作快,易尔想拒绝都来不及,只得接受好意,“谢谢......又让祁老板挨冻了。”
“没事,也让我体会一把小年轻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免得在你眼里显老。”
易尔:.....显老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她跟在祁白后面撇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
冻得不得了却强装无事的祁老板勾唇,不着痕迹地加快了步速,易尔拢着祁白的衣服紧随其后。
两人说说笑笑间上了祁白的车,很快驶离,都没注意对面角落的一辆黑色轿车。
陈枫坐在暖风极好的豪华轿车里却冻得“楚楚可怜”,只得趁后座的某人不注意再次升高空调温度。
他眼睁睁看着易尔和祈白离开,终是没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嗓音颤抖,“老板,咱——能走了吗?”
漫长的沉默后,花逐阳关上车窗,视线始终落在祁白的那辆雷克萨斯消失的方向。
“走吧。”
这晚,祁白陪着易尔喝了个尽兴,又把人安全送回家后,蹲在易尔家门口犹豫了良久。
最终,他还是拨通了花逐阳的电话。
果然,工作狂人设一如既往。
“喂?”
听出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睡意,祁白问:“加班还是失眠?”
“.....有事吗?”
这冷淡的态度真是让人不爽。
不过祁白不太在意,“今天碰到怎么连招呼都不打?”
花逐阳那头呼吸陡然变得深重,半晌,“不是跟你打招呼了吗?”
祁白眯了眯眼,“我是说和易尔。”
“......”
祁白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这个葫芦还是一如既往的闷。
“前天的事我听说了。”祁白淡声道,“和段综那边需要帮忙的话直说。”
自家兄弟,花逐阳也不客气,“好。”
祁白本想就此挂了电话,但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逐阳,我说公平竞争,可不是你这样的竞争。”
花逐阳嗤笑了一声,声音寡淡,但说出的话完全出乎祁白的预料。
“我就没竞争......你找不到比我更没竞争力的情敌了,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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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调研时长一周,但路途遥远条件艰苦,易尔便将多年不用的户外徒步装备掏了出来。
几番精简后,45L徒步包便容纳了全部家当。
易尔和艾方带着自己学校的六名学生跋山涉水,冒着小雪进村入户,虽然条件艰苦但进展还算顺利。
在完成所有任务后,易尔将调研记录的照片和文字发给了负责官媒的同事,这才算结束了所有工作。
易尔靠在村招待所里的暖炉边,伸了个懒腰。
艾方递给她一杯热奶,“这几天辛苦了。”
“艾老师也辛苦了。”易尔接过,慢慢啜饮。
艾方将炉火生得更旺了些,“这地方是真艰苦,天气也不好,学生们都冻惨了。”
“明天出村,到县城应该就好。”
这时,几位经济学院的学生从房间出来。
“易老师,艾老师。”
易尔颔首致意,“饿不饿?还有几个烤红薯。”
为首的男生叫林源,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老师您吃了吗?”
易尔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递了过去,“放心吃,老师饿不着。”
“谢谢易老师。”
易尔冲其他几个学生招手,“都过来坐吧,这暖和些。”
靠窗的几位学生走来。
“这雪怎么越下越大了,明天还能出去吗?”
“天气预报是小雪,应该没事。”
“但是这.....”
易尔隐约听到了几句,“怎么了?雪很大吗?”
一个女生点头,“鹅毛大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易尔眉心一跳,和艾方交换了眼神立刻起身去窗边。看到外面的情况时,两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下午回来时,田间土地上有薄薄一层雪,柏油路上还没积下,但这会依院墙的高度来看,积雪厚度已经有至少十几厘米深了。
调研分工不同,Y大的队伍正在隔壁村落。易尔立刻掏出手机联系Y大的老师,然而却没联系上。
艾方盯着那夹着雪的昏暗夜色看了半晌,“我去问问村委。”
说罢,他裹紧衣服,踉跄走进雪中。
村委离招待所只有两百米的路程,艾方生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来。
一进门,易尔就看到他被冻得脸色青白,“快去炉子边坐着。”
艾方脱掉手套,凑到炉子边缓了好一会,这才有力气说话。
“情况不妙。”他的声音还带着冻后的颤抖,“村长说,至少近十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
十年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必然没有应对极端情况的应急措施和足够的资源承载。
易尔心里一沉。
她竭力搜寻过去徒步时积攒的户外知识,理清头绪后有条理地发出指令。
“每个人现在做两件事情。”易尔嗓音沉静,在呜呜咽咽的风雪声中如定海神针,让惊慌的学生们安静了下来,“第一,检查自己的保暖物品。衣物,救生毯,暖宝宝等都算。第二,确认下自己还有多少食物和水。”
招待所一层静得吓人。
易尔吸气,“现在就去。”
六名学生两两回了房间。
当炉子边剩下了艾方和易尔两人时,易尔终于露出了些许恐慌,“我已经上报这件事,校领导已经知道了。”
艾方也知道其中轻重,安慰道:“没事,南梧村还有十几户人家和村委,真到了那一步——大家一起想办法。”
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若真是特大暴雪甚至雪灾,信号全无断水断电,他们能否撑到救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