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裴楚骁离开后不久,易尔也出了门。
她按照导航开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区,又在狭窄的、停满汽车的、弯弯绕绕的路上开了好一阵,这才找个缝隙停车。
爬楼梯到四楼,易尔敲了敲门。
很快,门从内侧打开,“易总。”
只一眼,易尔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贺静雅半边脸肿起,右眼眼白几乎都沾了血色,哪里还有昨天清秀小姑娘的模样。
易尔咬着唇,花了好久才缓过最初的冲击。
贺静雅嗓子哑得吓人,竭力发出声音,“易总,您坐。”
易尔没坐。
她走到贺静雅面前站定,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易尔姿态放得极低,贺静雅有些手足无措,“您、您没事就好。”
易尔缓缓直起身,眼眶微红。她喉咙滚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除了脸上,还有哪里受伤吗?”
贺静雅摸了下下巴,“没什么.....身上有点淤青,头皮有些出血。”
这怎么能是没什么?
易尔拧着眉,从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贺静雅手里,“不知道你花了多少医药费,我就估了个数字凑了个整,你一定要收下。这些天你好好休息,不用去上班,工资照发不误,此外公司也会按照工伤给你赔偿。”
贺静雅不接,“易总,医药费不是我掏的,这钱我不能收。”
昨天的情形,易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出自霍连的手笔,而霍连这么做也是因为花逐阳的意思。
易尔抿着唇,将信封放在茶几上,“钱都是身外之物,远不如你的安全重要,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我的感谢和愧疚.....还请你一定要收下,否则我无法心安。”
最终,初入社会的贺静雅没拗过易尔。
易尔在沙发上坐定,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间不大的一居室。
贺静雅为易尔倒了杯水,顺着易尔的目光看去瞬间难掩局促,“我家、比较小。”
“很温馨。”易尔淡笑,“一看你就是一位热爱生活的姑娘。”
面积不大,但打理得井井有条,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贺静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是南城人吗?”
“不是。”贺静雅答,“我父母都在胶南县,我上大学之后才来的南城。”
面对一看就出身优越生活优渥的易尔,贺静雅提起在县城生活的父母也丝毫没有觉得丢人,反而是挂着恬静的笑容,隐隐还有些自豪。
易尔眸色一闪,勾唇,“你父母一定也是很勇敢、很会生活的人。”
“确实。”提起父母贺静雅有些雀跃,“我爸妈虽然都是初中毕业,但都不重男轻女,反而很重视教育,不像其他人家不想让女孩读大学.....也是因为他们,我才能有今天的生活今天的工作。”
易尔唇边笑意淡去,“我想问一个问题。昨天,你——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出乎贺静雅的意料。
易尔补充,“你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面对身材几倍于你的壮汉,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追了上去.....我和你只认识了几个小时,自问是不配让你这样拼命的。”
贺静雅咬唇,迟疑了许久,“其实.....我也想过跑的。”
这是实话。
面对危险,每个人的第一本能都是自保,这再正常不过。
易尔颔首,“那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跑?”
贺静雅沉默了好一会,“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事情不该这样。而且,你特意陪我去卫生间、交代我寸步不离,也是想保护我的意思。”
“如果不是你陪我去卫生间,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于理,跟我有关系,我不能袖手旁观。”
贺静雅握着水杯的指尖泛白,“于情.....我很欣赏易总,很想成为像易总一样的女人,所以不希望易总遭遇不好的事情。”
易尔微愣。贺静雅的一番话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消化了好一阵,易尔的神色变得坚定,“想不想来秘书室工作?”
贺静雅一惊,“转去秘书岗吗?我是现在做的是业务口,刚上手,行政岗位的话我怕——”
“你有这个能力。”易尔说得肯定,“秘书岗的工作更繁复、涉及面更广也更加辛苦,但很锻炼综合能力,也有更多的机会。自然,你想留在项目部也是完全可以的,我只是给你多一种选择、多一种可能性。”
易尔没说的是,秘书是一个需要忠诚度和一些敢做敢当敢闯敢为的勇气。
易尔对这个答案并不着急,让她好好休息,考虑好后打电话就好。
从贺静雅家离开后,身上那股乏劲再次来袭,于是易尔径直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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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城别墅。
裴楚骁信步走进院子到李织晏面前站定,视线在他的轮椅上一扫而过,但似乎对此不甚在意。
他伸出手,“你好,裴楚骁。”
李织晏久闻大名,也伸手,“你好,李织晏。”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但气势相当。
裴楚骁将手踹回裤兜,“我找花逐阳。”
李织晏并不惊讶,“因为昨晚的事情?”
“是,也不全是。”裴楚骁翻看手腕上的表,“半小时足够。”
李织晏听到这无比确定的口吻,扬眉,“花逐阳要是不在呢?”
裴楚骁嗤笑,“那你说在还是不在?”
李织晏耸了耸肩,调转轮椅带着他进屋,“那边书房。”
“谢谢。”
对于星城别墅,裴楚骁来过的次数也不少,对这里的构造颇为熟悉。
他敲了敲门,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花逐阳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对裴楚骁的出现没表现出半分惊讶,“来了。”
裴楚骁毫不见外地在对面沙发上坐定,坐姿松散,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看来早有准备啊。”
花逐阳打开侧边抽屉,拿出一沓文件递去,“看看。”
裴楚骁挑了下半边眉毛,接过后一目十行扫了一遍,越看神色越凝重。
花逐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很淡,“小裴总还是好好考虑下,要不要坐我这艘船。”
裴楚骁摁了摁太阳穴,一哂,“你这条船?破釜沉舟?”
花逐阳不置可否。
裴楚骁直起身,收起了方才不着四六的模样。
“一年之期.....”他用文件夹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你这么着急,到底是怕夜长梦多,还是怕——管不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