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来说,没出嫁的姑娘去男方家过年,名声上会有些不好听,所以老顾还有些犹豫。
不过袁荭的态度就相当明显了:“有什么不好听的,说白了,还不是怕双方感情不和,最终没能走到一起。而且小叶家里也没其他人了,她一个人过年多可怜啊!”
老顾还想再说。
袁荭直接把大杀器抛了出来:
“我就问你一句,你认不认这个儿媳妇?”
“认。”
“那就这么定了。”
袁荭直接拍板道。
不过。
老两口私下决定是一回事,接下来还得看叶文君愿不愿意,袁荭还提点顾远,“你到时候问的时候婉转一下,她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顾远觉得自家老娘太过谨慎,“我知道了。”
“你别不在意,你三大家丫头昨天离婚了。”
袁荭觉得顾远态度太随意,把顾远拎过来就是一通训斥,“就是因为过年走亲戚的事情吵翻了天,把两边父母都闹了过来,后来那个男孩当着两边父母的面居然还动了刀子,今天上午就去民政局离了婚。”
袁荭说的是老顾那位开幼儿园的结拜兄弟,婆婆带着打胎药去提亲的那位。
当初在婚礼上,顾远就知道俩人迟早要离婚,只是木已成舟孩子都有了,更何况又在别人的婚礼上,所以顾远什么都没说,没想到今天上午离的婚。
“哦!”
顾远点点头。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袁荭有些愣神。
顾远心说,我比你知道的一点不比你少。
因为这事属于三大的家丑。
三大家一直瞒的比较紧,后来小两口离婚后,又过了三五年后,他们才在日常聊天中,把这对小两口在婚姻中的事情才渐渐吐露出来。
比如男方家的性格太奇葩,以至于对方兄弟姊妹四个,早就不愿意和男方家来往,哪怕过年都不走动。不但如此,甚至连同事都不愿意和他有瓜葛
还有比如,男方每个月工资还交给父母保管
而彻底闹翻,更是因为男方过年自己不和亲戚走动,也不让女方和亲戚来往。
或许经历的比较多。
所以顾远对很多事情都抱有一种态度:
有矛盾,就化解。有问题,就解决。
不要藏着掖着。
嘴巴是干吗用的,又不是贷款买来的。生活中很多误会都是沟通不顺而导致的,真的敞开了说,反而没有那么多误会。
当然。
这种情况,仅仅只局限于关系很好的人。至于关系不好,有矛盾不就有呗,没必要去花心思,谁在乎。
卧室里,叶文君正在整理衣服。这几天天气不错,晚上洗的衣服,晒一天也就干了。叶文君正在把顾远的一双双袜子,挑拣出来,凑成一对,然后折起来。
明明很无趣,但叶文君却似乎乐在其中,仿佛在玩消消乐一样。
把袜子迭好放进抽屉后,叶文君又打开衣柜:
“伱的外套,我帮你挂了起来,秋衣秋裤也迭好了,就放在第一层。因为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冷空气来临,冷了你就可以顺手拿着穿。还有你的拖鞋,我也洗过了,不过还没干。”
“这个格子里放的是短裤”
显然。
她是已经在准备自己回家后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我妈是不是故意的,叶文君一来,她连我的衣服都不收了。
顾远心里想着,嘴上却道:
“你的衣服呢?”
“都已经收好了,都放在箱子里。”叶文君走到屋角落,拿手轻轻的拍了拍。箱子还没合上,里面的衣服迭的整整齐齐,还能够看见颜色鲜艳的内衣。
“明天上午我去车站,你不用送我,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先坐六路,然后转坐七路到客运站。水和零食我也准备好了,你不用操心,路上我会一直给你发信息,等到家后再给你回电话。”
似乎是不愿意顾远多跑一趟送自己,所以她说的相当细致。
“你过年不回去了,就在这怎么样?”
顾远直接打断了她道。
叶文君听了,呆呆的看着顾远,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远继续道:
“我爸妈都希望你能够留下来过年。”
“不过,如果你想回去,也没关系,他们很尊重你的意见,包括我也是。你要是想回去,我就开车送你。”
叶文君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坐在床沿,低着头迭着剩下的衣服。然后又偷偷的打量了眼顾远,发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双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最终还是小声的问道:
“你呢?”
“我当然也希望啊!”
叶文君小声的点点头:
“那我留下来。”
知道叶文君留下来过年,老两口自然高兴的不成样子。
不过。
这事,还得通知叶文君大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毕竟人家是监护人。而且老顾还觉得电话通知对方,有可能礼数不够,还特意带着顾远和叶文君上了一趟门。
这是老顾的一贯做法。
他素来是个场面人。
而这种行为也一定的影响了顾远。
连夜就准备好了烟酒,更是一大早就带着顾远和叶文君开车出了门。
上午六点半出发,十一点才到。
对面也知道老顾要来,杀鸡宰鹅,早早的就备上一大桌硬菜,不但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连小院外的瓷砖都给刷的锃亮。甚至还准备喊一大家亲戚过来陪酒:
在农村里,陪酒的人越多,自然是显得对客人越重视。不过老顾知道后,还是把事情给摁了下来,只说是一场简单的家宴,不需要弄得太隆重,也会惊动太多的人,没必要给别人添麻烦。
当一行三人,提着大包小包,被叶文君大伯迎进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院门口居然铺上了红毯,一直铺到二十米外。
“噼里啪啦!”
等进门后,她大伯甚至还点了一挂炮仗,在炮仗声中把老顾迎进了门。
“这就是花花轿子众人抬。”
老顾总喜欢拿实际事情来教育顾远,见到这一幕,立刻就开始说教起来:
“我们对对方尊重,对方也会对我们尊重。哪怕别人做得不对,咱们也得做好自己。你们年轻人可能觉得礼数麻烦,这其实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因为礼数不够,很容易落别人口舌,咱们做到位了,别人就没法在这点指责咱们,虽然现在看起来麻烦,但日后却会少很多糟心事。”
“当然,如果对方屡次三番不尊重你,这种人就得离远一点。因为对方压根不买你账,你也没必要热着脸去贴冷屁股。总之,就是一句话,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
顾远笑着道:“这话我记得你高中时就和我说过。”
“不同的年龄,看待一件事情的视角和感受都会不同。”
老顾笑了笑道,“你不要嫌我烦。时代变化的太快,我们那会的经验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而且在学历上你已经比我高很多,我能教你的也就只有人情往来,事实上我也教不了你多少年了。”
顾远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看了眼老顾。年近五十的他,的确也不再年轻,眼角也出了些许皱纹。虽然一头短发显得十分有精气神,但也藏不住点点白发。
或许是因为扛了太多的货,原本挺直的腰杆也有弯曲。提着酒的右手一只手指有着明显的疤痕,大拇指的指甲也泛着不正常的颜色,那是因为曾被摆在货架上吊线锤砸碎过。
“爸!”
顾远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拍了拍老顾的肩膀:
“我在外面没给你们丢过人。”
当然。
这不用顾远强调,因为从叶文君大伯一家的客气程度就能看见。
老顾到了,对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递烟,当着老顾的面,把两个孩子都夸上了天:
“顾远这孩子,不但懂事,又有能耐,把叶文君交到他手上,我是一万个放心。”
聊了没一会,就开始张罗着吃饭。
当然。
今天的主角是老顾。
有老子在场,儿子自然不需要再喝酒。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老顾酒量撑死八两,而且还特别容易上脸,一杯啤酒就脸红。对方敬酒,他也不拒绝,还不忘回敬。今天中午生生喝了一斤,喝完酒后,抱着茶杯,直接坐在靠椅上晒着太阳就睡着了。
叶文君大伯虽然也醉醺醺的,说话都不利索,但见了也心里高兴。
喝酒最怕那种酒疯子,喝多了出洋相,满嘴胡话、咋咋呼呼,砸锅摔碗,甚至不顾辈分拉着拜把子,称兄道弟。这种人一见就知道其本性是什么样子。
可惜先前几年,叶文君大伯就没灌醉过顾远,不清楚顾远的酒品。也是通过顾远坚持跑了几年,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见老顾喝多了不说话只睡觉,这种酒品不错的,人品也肯定差不到哪去,哪怕以后叶文君嫁过去,也不会受到公公婆婆欺负。
因为晚上要回家,车程又长。
所以她大伯下午三点半就开了饭,即便这样,到家也快十点半。
“实在不行,打个电话通知就可以了嘛,为什么要亲自去一趟,还喝这么多酒。”虽然袁荭一开始也赞成老顾亲自去通知,可看着浑身酒气的老顾,也忍不住心疼的抱怨起来。
“这是礼数。”老顾歪在床上,这会他酒已经醒了,但脑袋仍旧有些昏沉沉的,“将心比心,如果我儿子以后到别人家去,我也希望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认真对待。”
袁荭知道丈夫说的是正确的,家里的生意在市场上千家商户中算不上什么,别管别人背地里怎么做怎么想,但愿意卖面子的还真的不少。
“而且。”
老顾顿了顿,又看了眼门外。
夫妻俩二三十年,老两口早已经做到了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知道对方的想法和打算。袁荭知道老顾接下来的都是夫妻俩的话,哪能让孩子听见。
所以转身就把卧室门关了。
老顾见了,这才接着道:
“很多小事,都会成为夫妻俩拌嘴的理由。”
“假如他们俩结婚后,提起这事,小叶只会想到咱们家重视她,不会说咱们不把她当回事。”
袁荭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些新婚夫妇吵架的也不是没有,一吵起来,所有的陈年往事全部都翻了出来。比如:那年我到你家去,你妈都不够热情;我第一次去你家,你家都没给红包;
或许当时不懂,但日后明白这些规矩,都会有所不满。
袁荭听了,话风也就改了,忍不住有些抱怨道:“那你也喝的太多了。”
“酒已经喝了,就不用再说了。”
老顾摆了摆手。
袁荭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泡了一杯浓茶过来,又打了洗脚水。老顾泡着脚,忽然哼哼的笑了两声。
“莫名其妙笑什么?”
袁荭也脱了袜子,老两口面对面的泡着脚。
老顾伸出手比划着,“我还记得,当初咱们没进城做生意那会,顾远才三四岁。”
“嗯?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事?”袁荭问道。
“就是忽然有些感概,一眨眼就都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再过几年,我都要当爷爷了。”
老顾咧咧嘴。
“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我骑着车带他去镇里,就把他放在自行车后座。遇到上坡时蹬不动脚踏,就站起来使劲蹬。那小东西坐在后面拍着手,说爸爸好厉害,居然还能站起来骑车。”
“我今天喝多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拍着手的画面,还会记得把他扛在肩膀上走街串巷的画面。”老顾浅浅呷了一口茶,“可惜,等他上小学我就扛不动了。”
“后来做生意就没顾得上他,就再也没有抱过他。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过了需要我抱的年纪了。”
“是啊!”
被老顾这番话一说,袁荭也不由得红了眼,似乎想起年轻时的事情:
“我还记得,顾远还没学会说话那会。”
“夏天的时候我带着他去镇上卖冰棍,也把他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他就坐在那乖乖的看着,也不吵也不闹,一逗他,他就咯咯的笑,开心的拍手。”
“后来有个大娘说我:姑娘啊,你儿子都晒脱皮了,就不能在阴凉下待着吗?等晚上他躺在床上哇哇的哭,我简直是心疼坏了。如今一转眼,他都快21了,站起来比我都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