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你来找我们小李老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杨知非抬起头,看了眼说话的人,手里拎着一个空篮子,是李芳草扫盲班上的学生,跟李芳草关系挺亲密的。
“我刚从知青点过来,小李老师今天不来了。”谭锦绣说道,“小周同志生病了,小李老师要照顾她。明天小李老师估计也不来,明天她还得去县城给小周同志买药。”
杨知非立刻起身朝知青点跑了过去。
李芳草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大踏步走过来的杨知非。
两个人看到彼此,俱是一怔。
“我听说小周同志病了。”杨知非说道。
李芳草轻轻应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知非,随后说道:“烧的没那么厉害了,但卫生所的药她吃着不怎么管用,还是反反复复的发烧。”
“我带你去县里买药。”杨知非说道,“正好这会儿上单位有任务要出去,路过县城,可以捎咱们过去。”
这会儿上镇上去县城的公交车已经停了,李芳草原本打算明天一早去县里的,但越早买到药,周三喜就能越早好起来。
杨知非跑去了单位,说要赶在车出发之前拦下来。
李芳草跟张美香和钟麓交代了她要去县城买药的事后,就赶紧收拾了一下跑去了村口。
不多时,那辆眼熟的军绿色吉普车就停到了她面前。
杨知非从后排出来,让她先进去。
李芳草坐进车里,前排司机回过头来,眼神闪亮的看着她,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喊道:“李同志,是我啊!”
“巩同志!”李芳草也惊喜的喊了一声。
“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本来想亲自过来谢谢你的,我们领导说他帮我谢过了,让我别单独来找你,免得有人说你闲话,我才没来!”小巩给李芳草严肃的说道:“谢谢你,李同志!”
李芳草看了眼一脸严肃正经的杨知非,脸色微红,摆手说道:“你身体好了就行,以后就不提这事了。”
“开车吧。”杨知非吩咐道。
小巩发动了车子,吉普车很快行驶到了崎岖的盘山路上。
汽车颠簸的厉害,加上李芳草连着照顾周三喜两天,精力消耗巨大,摇摇晃晃中她渐渐撑不住了,靠在车门上闭上了眼睛。
刚开始,李芳草还能在意识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了,最后还是靠在车门上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就在这时,车辆越过一块石头,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眼见李芳草的头要重重的磕到车门上,一直关注着李芳草的杨知非立刻伸出手拉了一把李芳草,而这时车辆一拐弯,李芳草的身体就顺势靠到了杨知非的身上,头歪到了杨知非的肩膀上。
杨知非僵硬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先看了眼前排的两个人。司机小巩在专心致志的开车,副驾的那个同事鼾声如雷。
他微微转过头看李芳草的睡颜,呼吸轻微绵长,和她素日平静中隐藏着警惕和疏离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李芳草毫不设防,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带着依赖和信任。
一想到李芳草现在很信任他,杨知非喉结动了一下,心里涌上一阵暖意,身体却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惊醒了李芳草。
他不知道这姑娘在做什么美梦,但他觉得他现在就像是在做一个期盼已久却又意外得来的美梦。
快到县城的时候,车子猛的一刹车,李芳草惯性往前一扑,立刻醒了过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是傍晚了,天色阴沉的厉害。
她茫然转头看向杨知非,问道:“到了吗?”
小巩回头看了眼杨知非。
杨知非打开了车门,说道:“到了,李同志下车吧,小巩还得送这位同志去外地。”
李芳草连忙道谢,和杨知非一起下了车。
吉普车开走了,杨知非领着李芳草往县城里走。
傍晚时分,天色很快要下雨,县城街道上人烟寥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交错到了一起。
李芳草想起前些日子他们在江城,好像也是在这样的路灯下,一前一后的走着。
当时的她跟现在的她一样,都觉得特别安心,好像一直以来漂泊无依的孤独人生终于有了可以让她感觉到信赖安心的对象。
路过一个国营饭店的时候,屋子里还亮着灯,门也没关,门口挂着的一个铜铃在夜风中摇晃着。
“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杨知非回头问道。
李芳草点点头,她可以饿上一顿,但不能让好心帮忙的杨知非饿着。
两个人进了饭馆。
杨知非打量了眼墙上挂的写着菜单的小黑板。
服务员说道:“只剩面条了,其他都没了!”
“牛肉能吃吗?”杨知非低头问李芳草。
李芳草点头,“都可以。”
“那就来两碗牛肉面,要毛细的。”杨知非跟服务员说道。
李芳草从挎包里掏出了钱和粮票,被杨知非拦住了,把兜里的钱和粮票递给了服务员,“收我的!”
“不不,收我的!”李芳草连忙说道。
服务员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到两个小年轻抢着付钱,又不敢接触对方,手刚碰到一起,就触电般分开,连看都不敢看对方的红着脸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姨伸手接过了杨知非手里的钱,对李芳草打趣道:“这次先收这位小伙子的,下次你请!”
“谢谢。”杨知非客气的朝服务员点头,领着李芳草找了个桌子坐下。
热腾腾的羊肉面很快端了上来,李芳草从筷子筒里抽出筷子,用帕子擦拭过,递给了杨知非。
面碗比她的脸还大,雪白细丝的面条上铺着大块的牛肉,撒了嫩绿的葱花和韭菜,香气扑鼻。
两个人快快吃完饭,立刻去了县医院。
值班医生问清楚病人的状况后,开了处方,药房的人从棕色小药瓶里倒出几颗药,放到白色小纸袋里折好口,写上了用法用量,递给了李芳草。
李芳草把装药的纸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挎包中,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现在还能回去吗?”李芳草问道。
她记挂着周三喜的病,想尽早回去给周三喜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