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伙伴们往回走的时候,刘括,关平,审执,张苞等人对待刘冀的态度明显就不太一样了。
虽然他们的关系依旧还是像原先一样好,但很明显,这些孩子们俨然已经把刘冀当成了孩子头,关于回去如何向师尊解释的事都问他。
刘冀也没有因为这些事而有什么自鸣得意之情,只是很冷静很和善的告诉几个小孩子,且先回去家去,不要冒然行事,待他思考一夜之后,来日课上再将此事告知老师。
刘冀只是很温和的,用商量的口气跟小伙伴说这件事,哪曾想立刻就得到了他们的呼应,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他们都按照刘冀的吩咐各自回家去了。
着实是出奇的听话。
刘冀回到了府中,肚中饥肠辘辘,正要寻仆役要些汤粟果脯,早有附中随从来见刘冀,对他道:“少君,大将军寻你。”
“父亲在何处?”
“阁楼等候。”
刘冀听了侍从的话,心中很是好奇。
刘俭所在的阁楼,是他平日里独自休养安神之处,每日上去的时候,都会令人撤掉梯子,独自一人在上边静养一到两个时辰,就连母亲也很少让上去过。
刘冀在侍从的带领下,上了阁楼,却见阁楼之中,油灯数盏,将里面照射的明亮,而阁楼之中,有着很多的木制书架,上面都是刊印精良的最新印刷读本。
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上千册纸书。
刘俭坐在桌案旁,看到刘冀来了,冲着他努了努嘴。
桌案放着一碗热汤,和一碗藜饭。
“饿了吧,快吃。”
“谢父亲惦念。”
刘冀恭恭敬敬地向着刘俭施了一礼,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始吃饭。
刘冀虽然年少,但教养很好,食饭不言,且脊背端正。
待食完之后,刘冀将碗筷规规矩矩的摆好,然后循规蹈矩的冲着刘俭拱手。
“父亲,孩儿吃完了!”
“原先耍过剑吗?”
“母亲聘羽尉为我骑射之师,这几个月跟羽师练过木剑。”
刘俭轻轻的敲打桌子:“只是学了几个月的剑术,就有拿剑刺人的本事了吗?好大的胆略。”
刘冀听刘俭这么说,身躯微微一抖,紧张的道:“父亲都已经知道了吗?”
“碰巧知晓罢了。”刘俭轻描淡写地道:“我毕竟是河北四州的抚远大将军,邺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够瞒住我的,说说吧,怎么想的?为何要刺诸侯王的属官?”
刘冀低着头,咬着嘴唇,未吭声。
“怎么不说话?”
“母亲教我诚以待人,可我又不想骗父亲……”
“是不想还是不敢?”
“孩儿不想!”
刘俭端起桌案上的茶具,吹了吹热水气,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有些事情,终归是需要一个了结的,你身为男儿丈夫,刺人之时尽显豪情万丈,可是面对你的父亲,却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若果有今日之事,当初又缘何刺人乎?”
面对刘俭的询问,刘冀并没有惊吓或是紧张,他反倒是认真的想了一下,随即行礼道:“父亲说的是,孩儿知错了,我照实跟父亲说!”
“其实,孩儿虽然只有七岁,平日里却多受母亲还有舅舅,翁翁调教指点,但对于宦官诸事,还是多有了解的,今日在陈留王行宫,见那老者,看其面貌,便知其为宦官……”
“呵呵,伱阿翁,舅舅,母亲,老师……平日里都告诉你关于宦官的哪些事?”
“五候乱政,党锢之祸,王节祸国,十常侍蛊惑先帝……是故,今日大王行宫宦官出言辱吾友之母,我纵然只有七岁,亦当为友血此辱也!”
“你不怕因此恶名传天下?”
刘冀认真地道:“依照孩儿的理解,恶名却也未必……”
“什么意思?”
“七岁小儿,为友母报仇,刺史诸侯王属官而名扬天下,倒也不是不能……特别是那人还是宦官……”
刘俭闻言长叹口气。
“好小子,这么小的年龄,就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果有乃父之风!”
刘冀似乎看出了刘俭的表情有些无奈。
他眨着眼睛,问道:“阿父,你不高兴了?”
刘俭摇了摇头:“没有,也说不上高兴……唉,你若是一普通高门望族,亦或是士人出身,哪怕就是边郡武将家族之子,为父对你今日之行,都要大赞三声,以你为荣,因为你今日之所行,乃是养望之举……只是,你是涿县刘家子嗣,不同旁人,你身上所要承担的重责,远非普通望族,豪门,士族可比,仅仅只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养望,对你来说是不够的,你需要打开眼界!”
刘冀不明所以的眨巴着眼睛,唯唯诺诺。
不过刘俭知道,他虽然口中唯诺,但实则心中并不明白自己的深意。
刘俭的理想,是借着穿越者的身份,使汉民族屹立世界之巅!
只是这种事情,恐非一代人可为之,需要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需要后继之人将这个理想传承下去。
刘俭看不到千百年之后的中华儿女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同时他也在刘冀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刘冀这孩子今日所表现出来的素质,可堪大用。
只是可惜,这孩子跟在郑慈,郑玄,还有邺城的一众士族门
不是说,善于养望的士族不好,只是对于刘俭而言,他更希望儿子的眼界能够开拓一些,看的更远一些。
当然,这些事怪不得郑慈,郑玄,郑益,蒋极等人,他们生活在这个时代,而且郑玄这个人又是视经如命,他的子女的言行和价值观念也必然深受其影响。
要说刘冀不受他们影响较多,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刘俭常年在外征战,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刘冀的身边。
但刘俭可不希望他的这个嫡长子受古代人影响比受他的影响更多。
特别是当刘俭看到这个孩子身上,承载了下一代人的希望之后,刘俭对他的期望就更高了。
“冀儿,从今天开始,你每天下课之后,到我的这处阁楼来待一个时辰,和父亲一起用饭、读书。”
刘冀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
府中的这处阁楼,属于刘俭本人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能够在这里与刘俭共同相处,更别说在这里与刘俭一同相处整整一个时辰了。
“孩儿可以?”
“你不愿意跟父亲一起吗?”
刘冀愣了一下,接着咧嘴露出了笑容。
“愿意!”
……
……
随后,刘俭从自己的书架上抽了一本青州刊印防刚刚下厂印制成的样书,叫做《北域图志》,这是刘俭命人在北方边郡,寻找与鲜卑,匈奴,乌丸等常年接触的汉人,同时来往于诸族之间的人,提供往昔经验,编纂的一本关于大汉朝北方的地理知识的汇册。
这种书,一般在汉境内不会畅销,正常也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但是刘俭依旧投人印刷了。
不畅销的图书,不代表没有价值,这类卷册会对后世人有深远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种在士族和寒门,还有广大百姓眼中无价值的书,其实是最有价值的。
刘俭打算在各郡国成立图书馆,并分出等级。
包括州级别,郡级别,县级别的图书馆,而维持图书馆运行的费用,则由各地承担,图书馆中珍藏的图书卷册,列出地方官的考核范围和官评指标。
而且只是光收集经学是不够的,包括文学书刊,科技书刊,蒙学书刊,小说书刊,教育性书刊,根据不同的郡县,皆有不同的搜集规模要求。
每年,邺城方面的督导巡查组,都会对各地的图书馆进行巡查考核。
而其中的经典本册,各地也都会拓印图本,呈递给刘俭收藏。
这本《北域图志》就是其中的一本。
刘冀看着手中的书,很是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刘俭要让他读这本书。
刘俭解释道:“若要成大事,只是一味的读经养望是没用的,你要了解自己的敌人和对手,要了解那些你从来不愿意涉及,甚至于蔑视的地方,要比了解你自己更加的了解对方,这是成大事的
刘冀很听话,也很聪明很懂事。
他使劲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
……
半个月后,邺城迎来了一名使者。
是徐州的使者。
这名使者代表的不是徐州的刺史陶谦,而是东海望族糜氏。
是糜芳。
现在的糜芳并无官职在身,由于糜竺身负官职,因此糜芳主要是在族中辅助其兄长操持族中事务。
而这一次北上来邺城,也是糜氏借口与河北商贸协会做生意,因而派糜芳前来的。
说实话,这天下间想要见刘俭的豪族门人实在是太多了,刘俭若是挨个都见,根本就忙不过来。
糜家在东海或许很牛逼,但在河北,在抚远大将军府……他们就是个屁。
所以,并无官职在身的糜芳,想要见刘俭,必须要找找旁门渠道。
而这个渠道,就是甄家的甄俨。
甄家跟刘俭的关系斐然,而且这些年甄俨在河北商贸协会,替刘俭操持了不少的事。
所以若是甄俨出头,这面子刘俭多少还是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