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津城的战事,在城门被突破的一刹那,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随着张郃,高览,赵云三个人开始行动,彼此配合,埋伏的冀州将士们按照既定计划陆续出击,西凉军的前锋部队很快的就被陷落在了城门处。
而后续的西凉军士兵,不论是想要随着大门处的前锋军向城门里面挤,还是想攀爬上城头跨城而击,阻力都变的无比巨大。
适才,在牛辅等人眼中仿佛唾手可得的城池,此刻骤然间就变的固若金汤起来。
而且,通过在远处的观察,牛辅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将军,不对劲!”
牛辅手下的别部司马周善,突然对他道:“将军,有点不太对劲,延津城的守备之卒,好像数量突然增加了不少……不是说他们的人马都去援助黎阳渡了吗?为何还会有这么坚固的守备……”
牛辅的能力在西凉军诸将中虽然位后,但毕竟也是从征多年,最基本的作战经验还是有的。
他急忙转头看向黎阳渡的方向……
只见远处的黄河对岸,黎阳渡方向火势越来越大,烟雾弥漫,若不是大批的粮草被烧,是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火势和浓烟的。
而且,适才己方的斥候回报说,延津渡口的船只确实都已经下了水,都载人奔着黎阳渡的方向行去,刘俭分大军支援黎阳渡绝不会有错。
无论怎么推断,延津这面现在的守备力量,一定不会很多的啊!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牛辅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再向着战场的方向望去。
城头之上,箭雨如注,城门之前,兵马拥簇聚堆,显然是遭受到了剧烈的顽抗,若不然大部队早就打进去横扫了。
要呈现出这样的守势,一定要有足够数量的兵将,依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延津县中的兵马人数又确实非常的充足……
牛辅疑惑道:“难道是刘俭又从河北调来了援兵?”
周善道:“应该不会,若是刘俭调来援兵,如此大的动作,我们在冀州和青州的探子定然不会遗落,他们早就回来禀报了,咱们凉州的哨探断然不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失误……”
牛辅的表情气闷,咬牙道:“且不管是不是河北有援军,当下之局,应如何是好?”
周善道:“将军,敌军城坚,士气已丧,不如暂且撤军,来日再战吧。”
可是牛辅在听到这番言论之后,勃然大怒,坚决不从。
他吼道:“相国不允许我与刘俭作战,如今我违背相国之令出战,若不能胜,当如何面对相国?岂非死罪?”
“况且我已经派出六千兵马进攻黎阳渡,如今已烧彼粮,占敌咽喉之要,胜机在握!我若撤之,又置那六千余儿郎于何地?
“刘俭见我等撤离,倾尽大军渡河,我六千儿郎岂不皆丧于彼手?”
周善听了这话,沉默了。
确实,经过牛辅这么一番分析,好像还真就是不能撤。
别的不说,本来打下黎阳渡烧了对方的粮草乃是大胜,若是因为现在撤兵而断送了那六千精锐的性命……那这买卖算起来,好像反倒是赔了。
周善又道:“那要不,属下率兵亲往阵前,督促三军快速攻入延津?”
牛辅闻言颇为犹豫。
周善是他最为信任的别部司马,也是一位勇士,即使在猛将如云的西凉军中,周善也是排名靠前的。
如今城下的情况,若是让他去,确实会有用处,但看那边的样子,对方的防守极为严密,延津城下可谓险地,自己的心腹猛士若是前往,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牛辅怕自己会后悔莫及。
就在牛辅和周善举棋不定的时候,一名斥候匆匆来报。
“将军,出大事了!”
牛辅的眼睛不离延津,随意道:“出了什么大事?”
“我军后方大营,被敌军攻陷!如今敌军正在烧我辎重军械,还请将军速速回兵救援!”
“什么?”
牛辅闻言大惊失色,他急忙转头,向着自己的大寨方向看去。
黑夜之中,依稀之间似乎确实能够看清一些火光。
周善的脸色变的惨白,大为惊异道:“怎么可能?刘俭分兵去救援黎阳渡的人尚不够,怎么可能还会分兵去打我大营?”
牛辅急忙又扭头去看黎阳渡的方向……
但见黎阳渡火光熊熊,没毛病啊!
这是攻下来了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黎阳渡那边,六千精锐已经是耗损殆尽,现在的火势,全是审配命人烧柴薪所伪造出来的假象。
牛辅的额头上,开始落下了大滴的汗珠。
这是怎么个情况?
谁能告诉告诉我,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自己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啊!
周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急忙问那斥候道:“攻我大营之兵,人数几何?”
那斥候忙道:“声势吓人,但似是不多……”
周善闻言恍然:“如此说来,这是刘俭的诡计!他定然早就在城外布置了这么一支奇兵,直待我等尽起大军离开营寨之后,再行偷袭!端的是诡计多端。”
牛辅气道:“事到如今,延津之战不可废,周司马在此替本将督军,我亲自率三千精锐,返回大营救援!”
周善急道:“属下必誓死攻克延津!”
随后,牛辅便分出三千精锐,向着己方着火的营寨冲去。
牛辅军队的情况,没有逃出延津城头上张郃的眼睛。
他望着牛辅后阵分出一军回返大营,脸上露出了冷笑。
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一招失了先机,那就等于步步受制于敌。
如今牛辅的后方被张飞偷袭,而黎阳渡那面,颜良和审配已经尽歼敌军,但牛辅还以为己方的那六千渡河士兵已经成事!
单这一招偏差,就足矣将他的兵马全都置于死地了。
如果所料不差,稍后颜良就会率领他麾下的兵马渡河回来,作为一支奇兵支援延津!
而延津的战场一旦被己方定下,那牛辅今夜就算是彻底完蛋了。
他今日就是不死在战场上,董卓回头也绝绝饶不了他。
……
此时,张飞已经打下了牛辅的大营。
为了今夜这一仗,牛辅几乎出动了所用的兵力,其大营之中只有千余守卒。
此刻这千余卒已经被张飞杀了个干净。
他现在正命人焚烧牛辅大营中的辎重军械,还有帐篷……反正是能烧的就都烧,一会打起来,这些肯定都带不走。
张飞在营寨之中一边督促军士们焚烧,一边有些焦急的往东方望去。
终于,他看见了东面有几骑飞速的奔来。
张飞顿时精神一阵。
少时,却见那几名斥候齐齐来到了张飞面前,纷纷下马前来请见。
“校尉,依照将军的指点,东面十五里处,果然有一密林,林中深处有泽,李司马依照将军吩咐,已经在彼处设下了埋伏。”
张飞点头道:“好,甚好,兵法有云: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兄长昔时赠俺兵机,嘱咐俺不论行军何处,先明地形,方可作战,也亏了兄长,俺养成了这个好习惯,哈哈哈~~!”
说罢,便见张飞冲着身后一人道:“取书写之物来!俺要给牛辅留书!”
张飞的侍卫闻言顿时有些懵了。
他四下左右的看了看,道:“校尉,这、这乱军之中,让属下到何处给您找笔墨简牍啊?”
张飞深吸了一口凉气,猛然抬手,就要抽他一鞭子。
那侍卫吓的急忙抬手挡脸。
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鞭子也不曾落下。
侍卫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偷眼看去。
却见张飞笑呵呵地看着他。
“逗你呢……看你吓的个鸟样!兄长早教过俺,不可只敬士大夫,对待庶人……亦要宽厚,特别是手下人,更不可随意折辱。”
那侍卫闻言乐了。
却见张飞长叹口气,又道:“不过俺刚才是真的想甩汝一鞭,这点小事,还非得让俺手把手的教你,你今后能不能别是光长力气,也长点脑子?”
那侍卫忙道:“请校尉示下!”
张飞怒其不争地道:“这战场之中,没有笔墨简牍,总有旗帜和死人吧?撕一块白旗子来,沾点人血,这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你撕块人皮下来也成吧!”
那侍卫犹豫道:“新鲜的人皮不晾干了,写不了字……”
张飞又扬手道:“赶紧去找!再墨迹俺真抽你了!”
那侍卫闻言吓了一跳,急忙去了。
少时,他带回了牛辅大营中的震军纛旗和带血的死尸。
张飞沾染人血,在大纛旗上匆匆写了几行字,随后让人挂在牛辅的帅帐门口。
不一会,斥候又来通报,说是牛辅率兵快要回来了。
张飞哈哈一笑,跨上乌骓马,带着他的将士们出了牛辅的大营。
……
……
而今夜之战,牛辅后方的贾诩也一直在关注着,并不停的派斥候打听战况。
先是黎阳渡着火,再是延津久攻不下,再是牛辅的军营着火……
每一条讯息传达回来之后,贾诩的心便是越沉。
这里面的事,一听就有问题。
直到听了牛辅军营着火的消息之后,贾诩当即起身,在帅帐中来回转圈。
“此处不能待了,传令将士们,咱们向后再撤百里!”
贾宏在旁边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家公,大战之际,咱们奉命镇守后方,不驱兵向前也就罢了,如今若是向后,岂不是等于绝了牛将军的归路,万一事后被牛将军问责,您又该如何解释?”
贾诩闻言顿时愣住了。
是啊,现在若是仓促撤兵,确实也容易事后被问罪。
这怯阵之罪,可非小事啊,闹不好要斩的。
贾宏道:“家公,您别急,还是那句话,刘俭根本就不认识您,你这两千兵马远离战场,也对他构不成丝毫威胁,您何苦后撤,凭白落人问罪的口实呢?”
贾诩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长叹口气。
“你说的话,我也明白,可我就是……唉,心里不太踏实!”
“家公,你莫要多想了,没事,真的没事。”
但贾诩和贾宏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一支千人的精锐,正乘坐船只,逆江而上,奔着他的所在地快速行来。
那船队之中,最靠前的大船上,矗立着两个人。
一个是奉命督军的沮授。
而另外一人,手持青龙刀,身披鳞甲,身披绿色罩服,昂然立于船头,威风凛凛。
正是关云长!
他们二人在今夜这场大战中,不曾参与战事,目地只有一个。
那就是贾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