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清寺的那一日,卢皎皎起了个大早,她特地换上了新衣服。
她用赵霖钰送的那锦缎,做了一身品红的长裙,她穿着长裙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微微蹙眉:“明明是按着姜怀月那身衣服做的,为什么穿起来就不一样呢?”
一旁的桃柳看着卢皎皎的脸,脑海里浮现姜怀月那张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刻骨铭心的脸,随后笑着说道:“小姐生的白,这个红色太妖艳了些,不如月牙白衬肤!”
“我也觉得!”卢皎皎有些泄气,“罢了,还是换一身吧,这个颜色不适合我!”
桃柳应了一声,转身给她拿了另一身衣服。
其实卢皎皎生的不白,脸色微黄,施了粉黛,也隐约透出几分黄气,穿上那身品红就更显得枯瘦。
出门的时候,姜瑜特地出来相送,苦口婆心的嘱咐着:“路上小心些,车走的慢些,别颠着小姐!”
卢皎皎笑着应下,一上马车,就将姜瑜准备的糕点丢到了一旁:“装的一副贤良淑德给谁看,真是恶心!”
这些日子,卢皎皎虽然面上和姜瑜很是和睦,外人瞧着是一派的母慈子孝,可她每每想起姜瑜与她父亲说的那些话,她就恨不得能把她的真面目撕下来,让父亲仔细瞧瞧。
桃柳只得低声安慰:“夫人一个填房,膝下无子,若是不讨好小姐,她哪里还有什么出路!”
卢皎皎稍稍消了气,然后看向桃柳:“等会儿我去见七殿下,你学的聪明些,知道吗?”
桃柳赶紧应下:“小姐放心!”
马车摇摇晃晃的没多久,就停在了国清寺的山脚下。
国清寺建在山顶,到了这里,不论你是如何的勋贵,都得依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攀登上去。
桃柳扶着卢皎皎缓缓的往上走,余光却瞥到不远处的角落里,停了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
赵霖钰早早的就上了山,过几日就是清明,而他的亲生母亲,就死在了清明前夕,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去一趟国清寺,小的时候,是去祈福许愿,长大以后,是去点长明灯,送香火。
卢皎皎到的时候,赵霖钰正跪在佛像前,潜心祈祷。
“快去打盆水来!脏死了!”卢皎皎站在佛堂前,对着桃柳生气。
赵霖钰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上山的时候下了雨,淅淅沥沥的,脚下的路也就变得泥泞了些,卢皎皎踩在上头,滑了一下,鞋面上就溅上来几个泥点。
卢皎皎被养的娇气,这点子脏污,也能让她难受许久:“好好的山路也不知道多垒几块石头,一下雨就到处都是泥汤子,真是恶心!”
桃柳将手里的雨伞递给卢皎皎,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鞋面上的泥点子:“小姐忍一忍,等见过七殿下了,咱们就回去!”
卢皎皎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桃柳,然后抬起脚放在她的眼前:“擦干净点!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到,这鬼地方,到处都是虫子!”
“小姐慎言!”桃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卢皎皎的鞋面,“我们如今在国清寺里,咱们还是恭敬些才好!”
“恭敬?要多恭敬啊!”卢皎皎嗤笑,“这个破寺庙,每年都要挣多少香火钱,什么前世今生,本就是骗人的,也就偏偏你这样的蠢货!”
一直站在大堂里的赵霖钰微微垂眸,随后回过头看向身边的小满:“带着他们去后院见我吧!”
小满应了一声,便从侧门走了出去。
赵霖钰的生母身份低位,纵然为皇帝生儿育女,也没有这个入敛皇陵,宫中更不允许祭奠,赵霖钰便在国清寺里头安放了一个牌匾。
寺庙不供奉牌匾,可国清寺的主持怜悯他年幼失母,特许他在角落里供奉她娘亲的灵位,赵霖钰惦念主持慈悲,长大分府以后,也总是为国清寺送些香火钱。
只是那个时候的主持已经圆寂,如今的人,只知他是大周的七皇子,却不记得他年幼曾孤身一人跪拜佛前,求生母去往极乐。
卢皎皎被小满领着过来的时候,赵霖钰正背着手站在廊下。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所见之处的山脉都萦绕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水,瞧着,像极了仙境。
“殿下!”卢皎皎瞧见赵霖钰,娇娇软软的唤了一声,随后笑着上前,“殿下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赵霖钰回头看向卢皎皎,看着她身上那件月牙白的长裙,顿了顿:“我送你的那匹锦缎,你不喜欢吗?”
卢皎皎有些诧异,随后赶紧说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交托绣娘去做,还未完工,等下次,我再穿给殿下看!”
“原是如此!”赵霖钰看着卢皎皎的脸,忽然有些恍惚,“我甚少见你穿红色的衣裳,那日得了红色的料子,便想着给你送过去!”
卢皎皎顿了顿,然后笑着应道:“我很喜欢,多谢殿下惦记!”
“这个地方,你还记得吗?”赵霖钰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小满递过来的伞,撑着伞,走出回廊。
国清寺的后院,已经修补过许多次了,早就不像以前的样子,但是卢皎皎一听到赵霖钰这番话,便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记得,不过,也记不大清了,我已经很多年不曾来过了!”
赵霖钰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卢皎皎。
卢皎皎的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