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次数是十七。
之后,她终于说,我们应该在一起,结为道侣。
我们本来也就该在一起。
这十七次,天道酬勤。
一切都那么好。
我和她说了一些我家里的事情,以免她去见我父亲母亲的时候被吓到,她似乎并不介意。
她对我真好。
我们一定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今天是个糟糕的一天。
明明昨晚我们还做了很亲密的事情。
她吻着刺符起誓会永远爱我。
今天她就要离开我,只因为我是阿赞坤。
可我一开始就是阿赞坤。
一开始就是。
我叫阿赞坤,暹罗里有些人会叫我帕阿赞。
我也叫佘衾,大爷爷偶尔也叫我余情,因为他的‘余情’未了。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那样对我。
我一直都是我。
她想要越过我打开门的时候,我听见了我的心在大肆嘲笑我的声音。
它嘲笑我的怯懦,嘲笑我的决定,嘲笑我这么久以来被坏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经历。
它在大声嘲笑我她不爱我。
不可以,不可以不爱我。
绝对不可以。
她说她爱我。
测谎蛊没有预警。
我相信她。
刚刚太吓人了,我以为我要失去她了。
不过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我们马上要起道观了。
她说叫云青观,很好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我有点贪心。
我觉得她每次念出云青观那个‘青’的时候,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她好爱我。
我最近在苦恼我是不是不够努力,为什么我们还是没有孩子。
最近老有人叫她老公老婆,我不喜欢。
那些人凭什么叫别人的老婆老婆。
有个孩子的话,我一定会更好被看见吧?
她说希望我功德圆满,她说我才是观主。
她从未说过她做出了那些努力,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今天是狼狈的一天。
原本我已经决定回到暹罗,腐烂发臭。
但我现在觉得,我们应该永永远远在一起。
如果非要有一个期限的话不,不会有这个期限。
我在期待明天,后天,之后的每一天。
下辈子,我还是会找到她。
或许,现在就是下辈子了。
毕竟黑夜已经倾泻,而我,未能窥见天光。
那日后,我每日都会在青云山上坐很久。
那些观里养的宠物在劝我,我对他们说:
“回到道观。”
“观主很快就会回来,我很快就能找到她,别到处跑,以免她回来了之后看不到你们。”
他们听到这句话的表情,有些可笑。
不过,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们,也无所谓。
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理会他们。
他们存在的意义从来都是取悦于她。
如果想要离开,那么我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他们。
我找来了父亲。
父亲问我,她是逃跑,失踪,亦或者是被仇家追击,生死未卜。
我有些说不上来。
我觉得都不对。
她前一天晚上还在同我学习知识,上午还在说没有我活不下去,可仅仅是分开一个小时的功夫。
她便彻底消失不见。
她不会离开我的,因为她爱我。
父亲嘲笑了我的无知。
他说——
‘你母亲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还记得那个雷雨夜吗?她那天之前还在说要给你生个妹妹,她说她还是更喜欢女儿。’
‘但结果,你已经知道了。’
‘真正要离开的人,是不会告别的。’
‘就像你的母亲,那天只穿了一件最平常不过的风衣,早上出门前还在说晚上熬靓汤但是一转身,就离开了。’
‘直到现在,我也未能找回她的魂魄。’
‘醒醒吧,我就是你,你就是第二个我。’
‘我们早早就被抛下了。’
我拒绝了父亲。
父亲说,如果用贴身物品下咒的话,如果她还在人世,绝对熬不过那种痛苦,她一定能够回来。
我再一次拒绝了父亲。
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她只是迷路了。
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我应该找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找,我改,像之前无数次需要她引导,我才能做对一样,她会回来
到底是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一定是被丢下了!!!
【大批涂抹】
十年了!!!!
她离开我了——
她真的离开我了!!!
没有一辈子,连十年都没有,连告别都没有!
不可以,这样不行
这样不对
我得想想办法。
我一定有办法
我的头好疼【大批涂抹】
父亲说没有。
下咒,但是没有找到人。
死亡,是最大概率的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我似乎好些了。
我耳边不会再听见奇怪的嗡鸣声,以及漫无来源的吟诵声。
不会进入宿漫无墙的林地。
不会飞跃高塔,直至那扇纯白的无光之门。
也不会看到长着无数舌头,四肢,复眼的东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会爱我。
她不是不爱我,她可能只是死了。
难怪最不喜欢我杀人的她,听到我如今的名声也没有回来。
我明白了。
我真的明白了。
如此,我应该早点儿去找他,以求追赶上他的步伐。
父亲说不对。
他这些年一直在帮我调查这件事。
他说很不对。
他说,她应该不是故意离开我的,而是去了另一个时空。
我原本以为是我的自残,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要留下我的性命。
但
一如这些年里他的所作所为一样,他没有爱过我。
他爱的是母亲。
他对我有关心,但仅来源于爱屋及乌,不会过多干涉一只‘乌’的性命。
我理解。
因为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们是父子。
我们太过明白彼此。
所以,他阻拦我,可能是因为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
我看完了他全部的手稿,花费了很多的时间,无数的手段排查,取证,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时间。
我与她,隔着漫长的时间长河。
云青观在她出现之前从来没有,那么她就只能是在‘以后’。
而我,才是云青观的‘观主’。
如果我想要找到她,我不应该死亡,而应该‘活着’。
我得活很久,才能再次见到她。
而她,绝对还会是分别的样子。
我明白了。
我真的明白了。
我需要将一些保持原本原本的模样。
包括我自己。
‘咕叽’【吞咽口水声】
我找到了她离开前算的最后一卦,劝服他‘自愿’捐出了所有的家产,买下云庆寺的地址。
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看到我的存在的。
青,衾。
她会知道我在等她的。
时间虽然有些难熬,但是想到她也可能在等我,我就好幸福。
无论多撑,我都可以忍受。
好像还缺一些什么。
我有点记不住。
我去找了父亲。
父亲已经很老,但他还是唯一的白龙王。
无论是人生的意见,还是这些年帮我抓捕云青观的宠物,他都给了我很多指点。
令我如今不再迷茫。
他坐在高堂之上,眨着头上无数只硕大的复眼,开合着口器,对我说:
‘有什么想要的,自己去取吧。’
‘我帮不了你了,你母亲死了,我也该死了。’
我依稀记得这件事。
我前段时间非常忙,似乎没有回来参加过母亲的葬礼。
我有些后悔。
我想父亲讨要母亲的尸骨,我告诉他我可能已经触摸到了那扇永识之门,我或许将拥有无数的时间。
他如果愿意将母亲的尸骨留给我,我或许能够有朝一日想办法复活她。
父亲将我赶走了。
他说母亲永远归属于他。
临别前,他问我,是否还能看到怪物在眼前晃荡
我告诉他没有,他似乎松了口气。
因为真的没有。
归于我的努力,如今拥有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一个鼻子的怪物已经相当少了。
我应该再努力一些。
就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
咕叽。
好饿
好饿。
咕叽。
好饿——
好饿,好饿。
好饿!!!
咕叽。咕叽。咕叽。
头好像又有一些疼。
我的心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终于想起来我缺失的是什么了。
这等待的时间太长,而我只要每天照常睁眼,就是需要进食的。
食物越来越少。
而我越来越饿。
我可能等不到见到她的那一天。
这样不对,这样不好。
我会永远等她的。
我在想一件事。
我应该大部分的时间睡觉,偶尔起来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嗯,这是对的。
只是两次醒来的时间间隔是多久,需要再想一下
我想到了。
她也许也会记得宠物们的事情。
前面的时间太久远,她可能不会特别清楚,我将最后一个求她算过卦的男人坟墓挖了出来,我给他立了碑,以求她回来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查看
好吧。
立完我才想到一件事——
如果她出现在道观里面的时间,是她认识我之前,她或许都不会发现我的碑,更别提一个小角色的碑。
我有点糊涂了。
不过没关系。
还有得补救。
首先,我要确保回来的是她
前段时间,那群曾经受过云青观滋养的宠物们也回到了这里,这是个好信号。
我父亲死前很难过,但他没敢去见母亲。
而她若是回来,站在我改名的碑前应该也是一样的,会难过,但不一定会触碰。
但一定会触碰,或者翻看剩下那些宠物的信息。
我将我埋在某块她一定会查看的碑下,碑上下一些禁制
很好。
就这样干。
还是好饿。
非常饿。
咕叽,咕叽
有人来到了这里,不是她。
又有东西来到这里。
不是她。
不是。
不。
。
我好渴望吃掉她。
如果能够融入骨髓就好了。
大家都死了。
化成一道红烟,归于月亮。
月亮染红,变为太阳。
太阳再将已经倾塌的山河重新扶正
纪元重启原来是这样的。
不是她。
我能感觉到她很近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回来。
我的食欲在攀升。
直至穿过三尖之门。
不是。
这是特别的一次。
因为这一次,我不是被自己设定的时间吵醒。
而是被棺材之上,轻微的摩擦声吵醒。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到这里。
那碑上的东西,不会有其他人感兴趣。
我知道是谁。
我知道是谁。
她,她回来了。
所以,我伸出手,敲响了棺材也穿透棺材板,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脚踝。
好多怪物在尖叫,吵闹。
我不喜欢他们口器中发出的声音。
不过,我愿意留他们一条性命。
因为他们带回了我的爱人,让我免除别离的痛苦。
而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