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距离小组赛结束已然过去几天,军校的两个重点培养班上课气氛略显诡异。

只要一上课,靠门第四排的位置周围会空出一大圈,宛若禁区。

起因是因为有一个人总喜欢坐那里。

而他们,害怕。

又是一节大课,好几个班混上,学生们抱着书本进入教室,陈橘随人流,习惯性在一个地方坐下。

教安全卫生理论的老师是个戴眼镜的老头,嗓音浑厚,一板一眼,听得人直打瞌睡。

不少学生试探地看看周围,见没有查课危机,偷拿出手机开始摸鱼。

新生大群。

【鱼团团Z:求问,第一天来上大课,为什么前四排没人坐?】

【黯然销魂鸡爪:冒泡】

【紫薯与你:冒泡】

【隔壁老王:冒泡】

……

刷了半天,季渝也没看到靠谱的答案,正想跳转页面,玩会儿小游戏,就看到一个人用红字发了一段话,还用三个大大的重点号标注。

【摘特曼:因为陈橘坐在那里,看到请远离,危险指数五颗星,残暴指数封顶!封顶!!封顶!!!】

季渝被满屏的重点号闪到,手一抖,把旁边的杯子碰到了。

以一种非常玄妙的角度,口超前,底朝后,满杯的水倾盆而出。

好巧不巧,他坐第五排,正前方是一个女生。

该死不死,前四排就她一个人。

结合语境和环境,她应该是陈橘。

“啪叽。”

水浸肩膀,下课铃响,身后集体倒吸声。

一般人无辜遭殃都会生气,那浑身上下写着“老子不好惹”的人得啥样。

她转头的瞬间,季渝脑中空白一片,慌张、仓促、害怕,百感交集的情绪占了大头……

“对不起!”

陈橘一回头,后面人一个九十度大鞠躬给她吓一激灵。

就是那种特真诚,特抱歉,甚至角度还隐隐继续往下,陈橘觉得再不制止,他就要五体投地了。

虽然被扑了一身水,但是人家明显不是故意的,还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

陈橘叹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杯子,重新放到桌上,“没事,你记得下次水杯盖上盖子,小心点。”

季渝瞪着眼睛听对方落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出去。

没有暴躁,没有生气,平淡的连警告都算不上。

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后,班里炸开,喋喋不休的讨论声漫天飞舞。

身边有人说到她一人撂倒全班的丰功伟绩,还有人说今天她怎么没发飙。

季渝看向陈橘扶好的杯子,心中的惊愕慢慢压下。

他觉得……陈橘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她好像挺好的。

陈橘不知道教室里的风潮涌动,反正下午没课,她出来后直接去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

光脑“滴”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陈橘点开,是周一发来的。

——机甲修好了,来看。

……

一路飞奔而来的气喘吁吁止于修理室面前。

陈橘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感应门卡。

老实说,她心里有些忐忑。

黑甲对她而言,很重要,早已超乎了对于武器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无可替代的习惯感。

但是有一天,她忽然得知这个如友一般的陪伴者是别人有意而为的接近手段,就好像自己牙里长了颗蛀虫,不拔会疼,拔了又会空一大块。

周一说能解决,她相信。

短暂的放松在得知机甲修好的瞬间紧绷起来。

拆盲盒的既视感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黑甲,会变成什么样?

白黄两色灯光交接片刻,陈橘眯了眯眼,木门合上之时,少年伫立在一边,见她出现,歪歪头,笑了。

“呦,来了。”

陈橘微动下手指,面色照常:“我的机甲呢?”

周一哼哼两声,旋律像是今年最流行的音乐:“给你个机会,在这个屋找。”

陈橘环顾四周,机甲的影子一点没摸着,别的东西倒是一团一团占据视线。

到处杂乱摆放的箱子、机械零件堆到一起,看不出原型、煤油电池散落在地,无处落脚、大把大把的设计图纸随机出现,白黑混合。

少年的秘密基地如人一样,不拘小节,潇洒不羁。

如果用现在小女生喜欢的风格来形容。

或许是邋遢乱糟糟风?

陈橘不确定的想。

她茫然的表情极大得取悦到了周一,他荡了荡腿,语气洋洋得意:“没找到吧,我大人有大量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求我,我就——”

“求你了。”

少年剩下的话如鲠在喉,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像是本来在挑衅,结果猛地被人反挠了的暹罗猫,浑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诧异加惊悚。

陈橘慢条斯理的走进来,又想重复一遍:“求——”

“求你个大头鬼啊,我还篮球足球羽毛球呢!”桀骜不驯的小猫炸毛了,尾巴一扫,把通红的耳朵遮挡在里。

“没劲,一点意思也没有,来来来,你看吧。”周一不耐烦的转过头,拇指和中指微微并上。

“啪。”一个响指,屋内的灯光也应景的闪了闪。

下一秒——

陈橘的身体不由得完全绷直。

是她的机甲。

第一次接触机甲,是在初中,刚从福利院出来不久。

她第一天上学,和同学打架,把人家脸挠破了相,希泽尔来了后,又是听老师数落又是给对方家长赔礼道歉,她那时候小,还分不清职位高低,只是能从希泽尔的军衔判断出,他应该是个领头。

小孩子的认知总归有限,但也能知道领头的意义,那也有不少手下人,让别人领面子的很厉害的人。

结果,因为她,让自己卑躬屈膝。

所以,在回去路上,她跟希泽尔说:“你别领养我了,比我聪明漂亮的孩子有很多,你也不缺钱,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时间过去太久,记忆有些模糊,陈橘想不起来太多细节,只记得对方高大的身躯,还有放下来,落在她头上的宽厚手掌。

希泽尔没回答,只是问她,喜不喜欢机甲。

她以前的福利院地处边境的F星,环境脏乱差,还有数不清虫兽和死亡。

机甲是冰冷的,危险的,代表战争的,但对于F星的人来说,只要这些钢铁出现,那就代表着他们可以短时间的放下心来。

因为他们被机甲保护着。

所以,陈橘的回答是喜欢。

机甲来了,福利院院长可以不再叹息,不再皱眉,陪她晒会儿太阳。

希泽尔笑了,很轻很淡,抱着她走到了一所大仓库里。

里面全是机甲,琳琅满目,都让她看花了眼,她哪见过这种阵仗,挪动着小腿,一点点看过去,直到看到了黑甲。

它是纯黑的,没有一丝颜色,比起一旁色彩斑斓的机甲来说要逊色很多,甚至平平无奇,一点不出众。

可她就是一眼看中了它。

荒星没有太阳,没有光明,可在希泽尔带兵来防的那天,万千机甲杀出的血路,比她见过的所有光芒更甚。

向阳而生,不破不立,置于死地而后生。

她机甲的名字叫做光芒。

周一在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时,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因为程序问题,我们无法追踪到动手脚的人,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连接线全部剪断,换成了最新出的星际线。”

“这样无法触连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你一会儿重新录入自己的指纹信息……”

周一的话滔滔不绝,陈橘走近机甲,抬起胳膊,缓缓将手放在了钢铁臂膀上。

就那么一瞬间,以她为原点,无形的风向外扩散。

周一声音戛然而止,四周的白纸零落打散。

响声不怒自威,窗户外的阳光恰被乌云遮住,房间内的所有器电竟在电光火石间全部失效。

仿佛百鸟朝凤,在迎接谁的到来。

陈橘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宛若有节奏的擂鼓,越敲越响。

她深吸一口气,久违地笑起来:“欢迎回来。”

齿轮、零轴、原线一刹那全部接通。

机身渐渐发烫,所有亮星顺到一处,黑甲眼眸缓缓睁开。

接下来是所有机甲师都会做的一件事。

——启动机甲。

她念出最后两个字。

“光芒。”

机甲躯体单膝下跪,驾驶舱门缓缓开启,陈橘回头,叫醒愣神的周一,“怎么样,要不要去打一场。”

周一眨眨眼,抬头,笑意浓烈:“正有此意。”

……

说起打架,周一比谁都精神,欢天喜地的把人带去了自己最常去的学校训练场。

进场之后,陈橘又一次经历了被迫的注视礼。

究其原因,就是旁边这个剃头小疯子。

她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不过这没完到了的埋汰声真是一声更比一声强,把人拍死沙滩上。

在耳朵快过滤不了那些优美话之前,陈橘询问周一:“你之前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周一拿着感应卡,不在意的回复道:“没怎么啊,只不过是他们打架打输了,不服气吧。”

陈橘:“所以你就专门嘎人头?”

周一神情奇怪:“对啊,那样赢的快啊。”

陈橘:“……”

好的,我懂了,怪不得他们骂骂咧咧的,连我也一起骂了。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挺让人愤恨的。

这俩以后就叫招人烦二人组吧。

还是自己毫无察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