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是“宠”,不是爱!

3略显破旧的二进小院,第二进的堂屋里,烛光幽暗。

背着光线,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昳丽少年。

他皮肤白皙,黑发如瀑,星眉剑目,鼻梁高挺,微微有些薄的嘴唇,唇色有些发白。

倒不是他原本的唇色如此,而是受了伤,整个人稍显病弱。

他褪去了衣衫,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胳膊、腹部都有明显的肌肉线条,而背部,则是几条鞭伤。

伤痕很新,还渗着血,并没有干涸结痂。

一个小厮,拿着白色瓷瓶,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白色的药粉涂在微微有些凸起的血痕上,昳丽少年背部的肌肉本能地抽搐了几下。

药粉有镇痛、消炎的功效,可也有一定的刺激性。

新鲜的伤口,受到刺激,自然而然就会有反应。

这是身体的本能,少年却木着一张脸,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被鞭笞,被上药的人,不是他。

他的眼睛是极具魅惑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珠儿的瞳色却有些浅。

淡淡的棕色,带着些许异域的风情。

姜家不是胡人,但祖籍天水,那个地方胡汉杂居,血统早已不够纯正。

姜家的祖宗们往上数个三四代,就有胡人。

不过,天朝人讲究的向来都是文化认同,而非血统。

只要穿天朝服饰,习圣人经典,遵守天朝礼法规矩,就是天朝人。

姜氏从一百多年前起,就已经来到了京城,三四辈子都是朝中官员。

到了姜砚池的祖父,更是高居九卿之一。

天水姜氏也有了自己的堂号,成为新晋世家。

姜砚池的父亲,蒙荫入选了皇子伴读。与皇子感情甚笃。

这位皇子将来登基,就是元安帝。

姜父作为天子近臣,自是有一番锦绣前程。

可惜,在姜砚池还未出生的时候,姜父就替元安帝挡箭,被刺客一箭射穿喉咙,当场毙命。

元安帝为了兄弟感情和救命之恩,在姜砚池出生后,先是给他赐名“砚池”,接着又将他收作义子。

十几年荣宠不断,直接将姜砚池纵成京城数一数二的疯子、大魔王。

从皇宫到京城,几乎所有人都在说:

“陛下最宠爱姜砚池这个义子了!”

事实上呢,元安帝似乎对姜砚池也真的不错。

元安帝是姜砚池极少能够在疯狂时候还能保持镇定的人——

姜砚池发疯,遇人杀人、与佛杀佛。

可若是元安帝出现,他总能勉强控制住。

他的天生神力,从未对元安帝施展。

一来,姜砚池疯归疯,可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好歹。

至少在今天以前,姜砚池觉得,元安帝对自己的心意,至少有那么三四分是真的。

或许不是全心全意,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能够对一个臣子有三分真心,已经非常难得。

姜砚池懂得感恩,也知道满足。

二来,元安帝是皇帝,不会轻易涉嫌。

如果姜砚池已经疯到了六亲不认,大开杀戒的程度,元安帝也不会真的靠近。

基本上,元安帝出现的时候,姜砚池都是处于疯、却没有疯到底的状态。

三来,姜砚池确实力大无穷、神勇无比,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若是几十上百人一拥而上,或者直接动用绳索、暗器等手段,姜砚池照样只有被抓住的份儿。

……不管是碍于帝王的威仪,还是那三分真心,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姜砚池都能够始终保持那一丝清明。

姜砚池对元安帝,也有那么几分感激、孺慕之情。

但,直到今天!

早上离开小镇,姜砚池上了自己的马车,在车厢里,他的头疼习惯性地发作了。

就在姜砚池又要忍受不住这种痛苦,几欲发狂的时候,忽然有一股温柔的力量,轻轻地、缓缓地安抚着他。

那一刻,姜砚池无比舒适,更有种莫名的惊喜——

原来,我的疯病,不是无药可医,不是无人可救。

有那么一个人,暗地里,悄悄地帮了我!

姜砚池惊喜之余,更有种冲动:找到她!哪怕用尽手段也要找到她。

就在姜砚池想着如何寻找那个“她”的时候,小太监跑来传旨,召他去御辇服侍。

姜砚池没有多想,直接就去了。

元安帝的状态,起初还是不错的。

父子两个还对弈了几局。

姜砚池冷着一张脸,虽然不耐烦动脑子,可在元安帝面前,他还是多了几分忍耐。

不过,姜砚池的忍耐力,只能让他坚持陪元安帝下棋,却不会容忍自己故意输。

明明可以赢,却非要输给对方,只因为对方是皇帝!

这种高级拍马屁的方式,疯子姜砚池根本就不屑。

姜砚池也有底气,元安帝宠他啊。

“二十一郎,你个竖子,从来都不知道恭让阿耶!”

元安帝的心情不错,姜砚池这小子的性子不讨喜,但相貌是真的好。

美到雌雄莫辨,精致的比小女郎还有精致。

容貌美到了极致,连别扭、疯批的性子,似乎都没有那么不讨喜了。

他就像站在云端,孤高冷傲的谪仙。

姚贵妃也是极美的,但她的美是艳若桃花。

姜砚池的美,则是清冷、高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说实话,元安帝能够宠爱姜砚池这么多年,除了恩情等等原因外,也有姜砚池这张脸的缘故。

非关美色,关键是看着顶级神颜,吃饭都能多吃一碗。

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能有所缓解。

“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子面前,岂能弄虚作假?”

姜砚池面瘫脸,说出的话,更是耿直。

元安帝又被逗乐了,笑声愈发畅快,两指夹着棋子,对着姜砚池就是指啊指,“竖子!巧言令色!”

偏偏他喜欢!

然而,这样的喜欢,还是抵挡不住接连收到的坏消息——

皇宫被阿史那雄霸占了!

嫔妃、宫女被乱兵糟蹋了!

汤泉宫保不住了!

就连定县的皇陵也有可能被挖!

还有各地上报的折子,没有一个节度使愿意勤王救驾,反而卖惨诉苦,不出兵还想跟朝廷索要钱粮……

元安帝一肚子的愤懑,无处宣泄,只得拿身边人出气。

姚贵妃被骂了。

姜砚池呢,元安帝故意把那日在城门口,他无故斩杀姚家郎君的事儿翻了出来。“姜砚池,恃宠而骄,罔顾律法。”

“念其年幼,免死罪,笞二十!”

就这样,姜砚池被拖下御辇,按在路边,抽了二十鞭子。

“果然是‘宠’!不是爱。”

后背火辣辣的疼,姜砚池的心则一片冰冷。

他终于确定,元安帝对他连三分真心都没有。

自己只是这位帝王豢养的一只宠物,而非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