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公公给了她一个不算合理的解释,他说:“今日有好几位大臣劝陛下早立皇后,以安国本,所以陛下有些不高兴了。”
南云绯脸上一脸的莫名其妙,大臣们劝他早日成婚,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难不成是不喜欢被催婚吗?
想来也是,父皇还在的时候,就会给她安排各种相亲宴,她每次也是极不情愿地去参加,面对那些公子哥讨好谄媚的嘴脸,她也是打心眼的排斥。
后来,父皇见她和齐焱两心相悦,虽然没有挑明,但是也减少了对她安排的相亲宴,只说齐焱是个好孩子,等他们再接触接触,他就会为她做主,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将军府。
他还说,她毕竟是女儿家,若是被人发现与外男私会,一定名声尽毁。所以为了皇室的脸面,她就很少私下里和齐焱见面。
唯数不多的几次,还被狗皇帝拿来调侃,说她私下里为齐焱跳舞,齐焱为她作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她私生活不检点。
不想到狗皇帝还好,一想到南云绯头都大了一圈。
不过,不是说他会迎娶傅秀宜的吗?况且傅老贼那么支持他,他怎么会不悦娶他的女儿呢?
难不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婚姻被人这么安排而心生不喜?
南云绯敛去心神,问李公公:“公公,昨日傅小姐来的时候,就自称是未来的皇后,既然朝臣劝陛下娶妻,为什么陛下不直接娶了她,也正好给臣子们一个交代?”
李公公瞥她一眼,语气有些深长地说:“陛下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够揣度的?你也别瞎想了,什么人能当皇后,陛下心里肯定是有数的,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
“是,”南云绯立马应道,“奴婢明白了。”
为了一句萧寒山看见她心烦,接下来的时间,她就被李公公安排在了花房侍弄花草。
花房里有很多种类型的花,其中不乏品种名贵的花,但是一进门,映日眼帘的就是明艳如火的凤凰花。
其实当日皇宫被血洗的时候,花房也不能幸免,当时大片的花瓣被无情挥落在地,花瓣残汁混着人血,一片狼藉。
后来,萧寒山下令修整,宫人们才日夜不休地将花房修复过来,才有了现在她看到的与先前无异的景象。
据说,当时有一宫人没有摸准萧寒山的喜好,擅自要将门口的凤凰树给砍掉,却不想被他得知,直接下令杖毙。
花房里的领头太监这才回过味来,这花房里什么花都可以没有,但是凤凰花必须得有,哪怕这些凤凰树是先皇留给他生前最喜爱的长公主的。
李公公把她扔下后,就独自回了养心殿。
花房里领头的太监,南云绯觉得有些眼熟,但也仅仅是眼熟,她也根本想不起这到底是不是先前的老人,便行了一下礼说:“奴婢绯奴给曹公公请安。”
曹公公面无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开口道:“跟咱家来吧。”
南云绯以前来这里只是单纯地观赏花,却不知道她观赏的短短几分钟,背后却蕴含了宫人们的无数心血。
侍弄花草和侍弄人有时也没什么区别,人有的时候不高兴了还会发脾气,但是花草又不会说话,它们也只会用枯萎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特别是一些名贵稀有的兰花,很难将养,一不留神就养死了,到时就免不了一顿毒打,更有甚者,可能连命都不保。
南云绯跟着曹公公走进去的时候,正修整花枝的宫女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抬头,都略好奇且探究地看着她。
等她走了,纷纷私语道,那不是南云绯吗?她怎么来了这?听说她现在被陛下亲赐绯奴二字,她早就不是公主了,是连我们都不如的贱奴...
在皇宫的哪个地方都有等级制度,就连花房也不例外,看守名贵花种的宫女就高人一等,特别是看守门口凤凰花的宫女,是花房里其她宫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至于新来的南云绯...
她被分派侍弄太阳花。
是的,就是那种随便一撒,只要有太阳,就能大片大片繁殖的太阳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不过生得太多太碍眼,碍着别的花生长了,所以便令她适当铲除。
是的,她就被安排铲除生命力太强的太阳花,以及杂草。换言之,她还没有资格看弄花房里的花。
曹公公安排任务后,便不再看她一眼地走了。
等他一走,周围看戏的小宫女忙不迭地笑起来:“哈哈哈,就是个除草的!也是,人家之前可是尊贵的公主,这些花哪里能够劳动公主之尊呢?”
“就是,想必曹公公也看出了她粗手笨脚,根本伺候不了这些名贵的花,所以才安排她除草的吧。你们说说看,这人是得有多笨,才能连朵花都养活不了?”
“你们看她的手,啧啧啧,十指不沾阳春水,水葱似的,还真的是嫩啊,哪里干得了我们这些人才干得了的粗活?”
“......”
听着宫女们的嘲讽,南云绯心中毫无波澜。
毕竟,比之前在私教坊被各种男人恶意窥探要好得多。一群女子而已,她还不一定放在眼里。
除草又如何?她现在还能活着,还能有机会干掉狗皇帝,她就别无他求。
这些宫女中有一道不一样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等她看过去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巧儿。
巧儿几不可闻地朝她点了下头。
南云绯心中便有数了,想必春桃已经跟她说了,今天晚上她就会去冷宫和二皇兄碰面。
不在狗皇帝眼皮子底下,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方便些。
南云绯拿起一旁的铲子,二话没说,便蹲在花园里除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知道做了多久,眼看着日头正盛,她直到脑袋眩晕,才停下手中的活,腹中空空的时候,才想到午饭还没有吃。
匆匆忙忙赶去吃午饭的时候,才看到所有的菜已经被那些宫女们吃完,连口米饭都不剩了。
当然了,这些宫女开饭的时候,也不会叫她,是她自己错过了饭点,所以也只能饿着了。
南云绯心中幽幽叹一口气,以前吃饭是看心情,现在吃饭却全凭运气,一个运气不好,就只能喝凉水了。
她来到井边,费力地拉上来一桶水,这才能够喝上一口水。
这时,她的鼻子闻到一股香味,偏头一看,一只白花花的大馒头出现在眼前。
饿了大半天的南云绯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抬眸一瞧,正是巧儿。
巧儿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吧,喝凉水是不会饱的,刚刚吃饭的时候没有瞧见你,所以就为你偷偷藏了个馒头。”
南云绯没有接,她心中仍有顾虑。
巧儿一直举着,也不恼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要见二殿下,那么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尽管吃吧。”
南云绯这才稍稍放下顾虑,拿起馒头,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她虽然饿到极致,但是多年的公主教养,绝对不允许她失态。
巧儿拍了拍手说:“我不能同你在一起很久,只提醒你一句,要多加小心。”
说着,就站了起来,南云绯这才语气有些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其实,巧儿也不必非要来给她馒头吃的,只不过她既然这么做了,就是对她的恩情。
南云绯明白。
巧儿头也不回道:“以后还是好好记得吃饭时间吧,若是晚了,就没人再给你送馒头了。”
南云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南云绯很早就明白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因着之前她一直都处在强者那一方,所以并不了解明白弱者是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这个世界对强者和颜欢笑,对弱者就嗤之以鼻,甚至落井下石。
吃完一个馒头后,她强打起精神去除草,却不想被人叫去拉粪水。
这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事,但是粪水对这些花花草草却是极好的养料,这件事原本就是由最低贱的人来做。
她来了,自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更有甚者,有人捏着鼻子就把粪桶丢到了她面前,让她去辛者库恭房去拉粪水过来。
那人转身就要走,南云绯慢悠悠地开口道:“站住。”
一脸不屑的小宫女转身:“有事?”
“这件事曹公公并没有指派给我,你凭什么指派给我?”多年的养尊处优,南云绯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态。
“呵,”眼前的小宫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凭什么?凭你是贱奴,凭你是从私教坊出来的,你还以为你是从前的长公主?醒醒吧,你的身子有多脏,你打量着我们不知道?也只有你这么脏的身子,才配去拉粪水,你凭什么不服?”
南云绯渐渐握紧五指,她就知道狗皇帝把她接到宫里,准没好事,并不是什么良心发现想要留她一条命,就是单纯地让别人来羞辱她,并且昭告天下人,她现在到底有多脏。
可是,她明明还是处|子之身,哪里就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