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李公公却犯了难,陛下让他调|教这位绯奴,可具体怎么调|教,调|教的度在哪,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况且,这昔日的长公主生得一副好样貌,冰肌玉骨,若不是国破家亡,平日里是连见都见不到的神仙人物,难道陛下就真的能够狠得下心?
万般思绪一流转,李公公摆摆手,状若威严地开口:“绯奴,去把养心殿里里外外洒扫一番,若是打扫得不干净,今天晚上你就甭想吃了。”
斟酌一番,觉得这个惩罚无伤大雅后,这才领着身后的小太监抬脚离开。
刚刚还站在南云绯身旁的一众小宫女,看见李公公离开,立马把手里的抹布和水桶往南云绯脚边一扔,冷着脸三三两两地携手离开。
转眼间,整个养心殿除了门口的侍卫,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金色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洒在光滑的地面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微尘,当她跪在地上抹地的时候,伸出手,吹口气,那些微尘便被毫不费力地被吹散开。
但是,下一秒,它们就会又重新出现。
南云绯眼眸定定看了三秒,收回手,弯下腰继续勤勤恳恳地抹地。
刚刚李公公说,若是打扫不干净,今天晚上就别想吃饭。殊不知,此时的她不仅昨天的晚饭没吃,连今天的早饭也没有吃。
南云绯站在身来,想要换水的时候,突然脑袋一阵眩晕,踉跄两步后腰直接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那圆柱上面雕刻着一只龙的形状,像是盘在柱子上休憩,下方是龙的两只爪子,龙身蜿蜒而上,顶部龙头探出,虽微眯着眼,但威严不减半分。
而她好巧不巧撞在了龙鳞上,此刻后腰生生作痛。
她索性扔掉手中的抹布,扶着龙柱揉着被撞的后腰。
揉着揉着,她突然想到一件趣事。
之前莫弟调皮,喜欢爬树捉迷藏。有一次竟顺着龙身一直爬到龙头,仗着个子小,以龙头作掩护,任谁也看不见,他这个鬼机灵就躲在龙头,看着下面为了找他而急忙乱转的宫人,乐地直捂嘴偷笑。
后来,事情就捅到了她那里,她虽面上着急,但嘴巴里却是恐吓的话语,喊着若他不赶紧出来,等找到他,定要狠狠打他屁股。
他虽是人精,却也向来怕她这个姐姐。探头探脑地从上面爬下来,跳在地上,看着她,一副想要开口却不敢开口的样子。
她虽只大他三岁,但是当即就摆出了长姐如母的架势,狠狠罚他抄了整整百遍的三字经。
当时他人小,怎么也抄不完,就哭着喊着姐姐欺负他,她看他哭得实在可怜,最终妥协与他一起抄写...
南云绯伸手抚摸在冰凉的龙身上,此刻她已不再是担心弟弟从上面摔下来时的心境,她现在是思念担忧掺半。
也不知莫弟离开她这么长的几天过得怎么样?
逃亡的日子一定不好受吧。
殿门外,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声音娇俏,却也不失蛮横:“狗奴才,你居然敢拦我?”
随后,一道哭丧着脸的小太监声音响起:“傅小姐,奴才不能放您进去,若是放您进去了,奴才那就是不要自己的脑袋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女人的声音提高了两度,“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可是未来的皇后,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拦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来到殿门前,小太监拦也拦不住,索性就直接在门口跪了下去。
女子看都没有看一眼,撩起裙摆,抬脚走了进来。
下一秒,正好与南云绯来了个眼对眼。
女子脸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转变为不可置信,最后才恍然大悟般转变为刚刚颐指气使的样子,勾唇向她走了过来。
南云绯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走近。
她们是旧相识了,所以也不必装作不熟的样子。
只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她知道这一顿奚落嘲讽是少不了了。
不过,比起小女子的为难,她这几天在狗皇帝那儿所经历的屈辱,直接将她的忍受能力拉到了顶点。
“春云,你看看,这个宫女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女子指着她,状若好奇地问向身边的婢女。
她的宫女叫春桃,她的婢女叫春云,云又是她的名字,其中含义她一早便清楚,只不过她不愿意计较罢了。
春云是个极有眼力劲的婢女,当即开口道:“姑娘,您有所不知,眼前这早已不是什么千尊万贵的公主,只不过是陛下身边一条狗罢了。陛下取名绯奴,当真只是将她看做一条贱奴罢了。”
“贱奴?”女子啧啧两声,“或许是陛下看出了她的自甘下贱,特地遂了她的心愿为她取名,也未可知啊。”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变着法地骂她是狗,是贱奴,实在是有些聒噪。
南云绯抬起眼眸,嘴角轻扯:“傅秀宜,这么多年了,你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就没有变过。想来也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通敌叛国,只知道溜须拍马的父亲,想来也教不会你什么大道理,所以你才会如此的...小家子气。”
傅秀宜,傅相家的千金,因为一首脍炙人口的咏春赋,名动京城,曾一度与她齐名,只因容貌稍逊,所以才堪堪落败。
之前宫宴上,她不是没见过这位傅家千金,只不过第一眼她就看出她眼底极力压制的不屑和挑衅,于是便淡了交往之心。
私底下她也曾见过她百般羞辱过她家地位不及她的庶女,便知此人与传闻温婉形象不符,不值得深交。
后来,傅相与狗贼勾结,与狗贼里应外合,亡了南云国。
所以此刻,南云绯也不再顾及自己的教养,即便再不屑口舌之争,也要争一争。
他们是哪里来的脸面,踩着同胞的尸体,拿着同胞的血肉去安享这荣华富贵的?
未来的皇后?皇后定是要像母后那般母仪天下,她傅秀宜又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傅秀宜听到南云绯的羞辱,俏脸一红,盛怒之下,居然扬起了手,直接甩向南云绯的脸!
但就在即将触碰到南云绯的那一刻,她突然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另一只手快递抬起,“啪”地一声打在了傅秀宜的脸上!
反转来得如此之快,连春云和门口跪着看热闹的小太监都傻了眼,差点连嘴巴都合不拢。
傅秀宜脸偏过去,随后有些不敢置信地捂着红肿的半张脸,恶狠狠地看向南云绯:“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南云绯一把嫌弃地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还要提前告诉你一声吗?”
南云绯虽然不会武,但是父皇与母后也没有拿她当一般闺阁女子培养,策马打猎这些皇子能干的事,她也不在话下。
所以,制服一个小女子,她也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因着没吃饭,力气有些小,否则这一巴掌下去,傅秀宜的脸恐怕几天都不能见人了,哪里能只是轻微红了点?
傅秀宜眼中的不可置信随即转为嫉恨,指着南云绯的鼻子说:“春云,你个蠢货,还不快点将她抓住,本小姐要好好地教训她!”
春云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傅秀宜,随后跺脚咬着下唇上前。
她刚刚不是没有看到南云绯甩傅秀宜巴掌的模样,她也怕被打啊。
这次傅秀宜过来,身边就只带了春云一个小丫鬟,而且目前也只有她们两个敢踏进养心殿,所以南云绯有恃无恐,直接一招制服了南云,随后往傅秀宜方向用力一推。
当即,主仆二人发出嗷嗷两声叫,扑通扑通双双摔在了地上。
南云绯冷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罪不及子女,但是民间也有父债女偿这一说。
傅相这个逆贼,她还未来得及收拾,不妨先好好教训一顿他这个表里不一的女儿!
南云绯眼中的眸光越来越冷,那些背叛他们南云国的,以及毁掉南云国的罪魁祸首,她通通都不会放过!
“你们在干什么?”
也许是她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没有注意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已经悄然而至,直到他威严地开口。
还没等南云绯回过神来,傅秀宜就委委屈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向明黄色身影扑了过去,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陛下,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可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好好教训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奴!”
春云也跟着哭哭啼啼地开口:“陛下,我家小姐原本是好意与绯..奴说话,却不想绯奴突然暴起,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们小姐一巴掌,还把我们小姐推倒在地。我们小姐锦衣玉食,从小就没有受过这种罪,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就直接把这锅甩在了南云绯的头上,到像是她无端生事,以下犯上似的。
萧寒山在傅秀宜扑过来的那一刻,眉头就蹙起,待看到她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后,脸色更是沉了一分,转而犀利的眼神看向南云绯,从头扫到脚,来回看了两遍,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绯奴,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