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恭的姐姐徐妙云,可是文采斐然,学识过人,而且聪慧无双,世人都尊称“女诸生”。
而他的妹妹徐妙锦,同样学识不必徐妙云差,徐达眼界开阔,家中所有的女儿都是请了教书先生学习的。
徐允恭一直都遗憾,若是女子可以入学堂,可以参加科考,自家姐姐必定能高中状元,妹妹最少也能中进士。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女子想学习有什么不对。
但这张农户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在门口不仅骂青林学堂,连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骂,什么难听的词汇都堆在一块,实在令人心寒。
朱桢颔首,“这件事不过就是小事罢了,却在这围了这么久,已经影响到大家正常行走了,不可置之不理。”
徐允恭一愣,“王爷,你关注点居然在这里?”
他刚刚说了那么多,王爷只关心这里的拥堵造成的道路瘫痪。
虽然道路瘫痪确实最重要,可他也没想到王爷不关心学堂这件事。
“说到底就是一场闹剧,这青林学堂态度这般强硬,想必也不是没有法子解决,咱们不必多管。”
朱桢回头看了看,车夫已经不在了,大约已经去找城内守卫过来疏散了。
徐允恭闻言恍然,“原来是这等考量,是我疏忽了。”
于是,接下来徐允恭和朱桢便在旁边瞪着守卫过来疏散,一边等候一边看热闹。
那张农户表情狰狞又愤恨,一嘴大花牙骂骂咧咧,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你们大家来评评理,我这女儿干出这种出格之事,这学堂竟然还护着,日后谁还敢让自家孩子来这学堂?”
“我不管,你们今日必须把女儿交出来,而且,要给我一百两,否则,我就要去府尹大人哪里告你们,让你们青林学堂也不得安宁!”
众人窃窃私语,什么看法都有,但大体上都是支持这位张农户的。
“是啊,姑娘家家的,怎能扮做男子入学堂?这家中脸面和名声都被她给丢尽了!”
“实在是羞死人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回去可得看看我家女儿有没有这么干!”
“这张农户当真是可怜,日后恐怕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要被他养一辈子了。”
“他可怜倒是可怜,但青林学堂也无辜吧,他们不知情,索要一百两实在是太狮子大开口了。”
青林学堂自建立之时便说过,虽然是免费,但也有条件。
第一,一旦进入不可随意离开,必须学成通过末考才可离开。
第二,学成之后,可以留下来做夫子,待遇不差,也可以考取功名,但不得浑浑噩噩度日,否则便要追回一切所花银钱。
入学的时候,这两个条件都是写成契约,所有人都按了手印的。
寻常学堂讲完了学便可以走了,中途不想上了也可以走,但青林学堂全免费,难免有人不珍惜。
所以半途而废的,岂不是浪费学堂财产和资源,或许也会被人利用,快学完了就跑了,直接被白嫖。
这两个条件根本不苛刻,所以所有人都会按手印。
如今青林学堂不放人,自然是有道理的,并不是刻意为难。
于是,听着张农户的控诉,青林学堂的夫子面无表情。
“我们早就签了契约的,不学成,不通过末考,谁也不许离开,你现在就是去找府尹大人告我也没用。”
张农户面色难看,忽然跪在地上大哭。
“这都是要开始播种的季节了,我们家就女儿能干活啊,你们把她扣着,让我们家里的地都空着吗,你是要逼死我们啊!”
他苦苦哀求,哭嚎声响彻整个街道。
众人纷纷同情点头。
“是啊,这播种的季节,没人干活可不行,读书也得能填饱肚子再说。”
“总不能她一个人在里面包吃包住,她家人却得挨饿啊!”
“他家里人摊上这么个女儿也真是惨,过去那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
霍夫子闻言,忽然冷笑一声。
他虽然是夫子,可长的五大三粗的,浑身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纤瘦,反而更像是武生,面目也十分硬朗。
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朱桢啧啧两声,能见识到这种长相的夫子,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如果你不愿意跟咱讲道理,那么咱也略懂一些拳法!
霍夫子一语直接堵住了所有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家还有个大儿子吧,男子力道比女子更大,为何不让他去种地?”
众人一愣,又看向张农户。
对啊,你有儿子你不早说!
有儿子还缺人种地吗?
“是啊,不是有个大儿子,比女儿家的强多了吧,他们家有缺人到这种地步吗?”
“看他刚才吼的那几声,他也是中气十足啊,自己不能种吗,该不会什么事儿都丢给女儿吧?”
“女儿去上学堂,还能免一口饭,这不是挺好的?”
这个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当然严重,但种地什么的,倒不至于全让女儿来干。
毕竟女孩子没有力气,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不只是女子没有读书机会,可以说天下大多家庭都没有读书机会。
读书是一种奢侈的选择。
家中若是有儿子,百分之八十的父母不会选择让他读书的,现在的人思想没有那么先明。
朱桢听来听去,大概也明白了。
这张农户明显就是借题发挥,想要借着这件事儿在青林学堂捞一笔银子!
徐允恭这个暴脾气,登时就骂骂咧咧的。
“这女儿摊上这么个父母当真是可怜极了,虽然说女扮男装入学堂毁了名声,可如果不是他这般宣扬,天底下也没人知道!”
偏偏为了那一百两银子,把女儿的丑事宣扬的满城皆知,丝毫不关心女儿的清誉。
嘴上说着心疼女儿名声,可实际上把这件事儿喊的最大的就是他,若真是关心女儿的名声,谁不是恨不得半夜里来把人接走,把这件事儿捂的死死的。
众人也是这么想的,几乎所有人都看穿了这张农户的真面目。
偏偏他不满,梗着脖子对峙。
“从小到大都是她做的,凭什么这次让我儿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