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川温热的唇触上宜笙冬日微寒的手背时,像是四月春水没入冰湖,连带将岸边的柳枝催发出嫩芽,沉睡一冬的经络如电流蔓延宜笙全身。
或许是过于震惊,宜笙手指都在轻颤,以至于她那莹润光泽的指甲勾了勾秦见川掌心,无心也变得像刻意撩拨。
可宜笙却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下一秒被握得更紧,以至于心跳加速,在即将淹没耳边靡靡时。
秦见川抬眸,温润又富有磁性的低音传来,“在下Cielle(席尔),幸会。”
咫尺的距离,他眼神直白炽热。
含着四月春水的桃花眼,温润里透着多情。
宜笙几乎是用仅存的理智回以芭蕾舞剧内的礼仪,而后礼貌抽回自己的手。
手背被吻过的地方变得格外灼烫。
秦见川的视线也随着她抽离的手泛起转瞬即逝的涟漪,似乎在回忆美玉落掌时的怡悦。
沉默许久的人精适时开口,“刚刚我们说的开场第一支舞,或许可以让伊森小姐和席尔先生来。”
暧昧消失在宜笙眼中,她略略不解看向蔺骅。
京芭素有传统,庆功宴第一支舞一定由当天的A角来跳。
而今天《天鹅湖》的A角,正是饰演白天鹅的朱倩雪。
宜笙再看向朱倩雪时,只见她整张脸满面通红,如同被当场抽一耳光。
“蔺骅总,这...”这不合规矩吧。
宜笙轻抿红唇,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拉仇恨。
“天鹅公主,白马王子。”蔺骅分别对着两人比划,“不要太般配!”
在场人都能看出这位大少爷有意于宜笙,也都纷纷附和。
“天鹅公主...”秦见川突然学着蔺骅轻唤一声,连带音色都是温润的。
这次换他主动伸出骨节修长的手,“不知可有幸,邀请公主一舞?”
宜笙余光是朱倩雪满怀忿意的脸,但此刻就如箭在弦上,谁也不敢得罪这位高位者。
她笑着点了点头,手再次落入细腻温热掌心内,“当然。”
灯光与乐队接到指示。
全场灯光一秒熄灭,只留正中间的光束洒在二人头顶。
秦见川抚上她腰肢时,缱绻悠扬的舞曲尽显暧昧。
突然拉进的距离,宜笙有半分无法专心。
她整个世界都弥漫着薄荷雪松的清冽味道,多时她才反应过来,那是秦见川身上的淡淡薄荷烟草味。
男人的手掌宽厚,抚在她腰肢上。随着舞步,他西裤面料还会拂过她露出得两条笔直的小腿。
丝滑的料子,勾的人耳垂都有些发烫。
宜笙刻意将视线错开,以避免她被如四月春水般的眸勾住魂魄分神。
但她没发现,秦见川比她要入迷。
一双多情的眸,不带丝毫遮掩的将她包裹。
守株待兔般,只要宜笙看向他瞳孔,两人便会四目相逢。
空气都莫名被一股暧昧缱绻的气氛笼罩。
“伊森小姐的手...”男人的声音拉住宜笙思绪,“很凉。”
这人声音太过温柔,带着融化暴雪的魔力,宜笙心中的琴弦都要断了,“嗯?”
“所以迟到是因为风雪太大么?”他问。
宜笙勾起眼尾,觉得有种犯错后被领导抓包的感觉,她带了几分娇俏回道:“虽然席尔先生为我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但诚实来说,不是...”
既然都和她跳舞了,干嘛还要调侃追责。宜笙如是想道。
秦见川挑了下眉,抬起手臂,天鹅公主抓着他的手旋转一个圈,结束了第一支舞。
宜笙本来是想继续和秦见川聊聊迟到这件事的,但她看到英皇团长从侧边一晃而过。
情爱和前途,宜笙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道了声失陪,便追着背影离开。
伴着舞曲,大厅男男女女也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舞。
蔺骅穿梭其中,来到秦见川身边。
“我刚刚好像说错话,让伊森小姐误会了。”
“嗯?”
“我说,是不是风雪太大来迟了,她手很凉。”迟到的神女好像误会他在追责。
“伊森误会您,言语调戏她?”
秦见川微怔,很明显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蔺骅总有家室么?”
蔺骅不解,摇头,“没有。”
秦见川点了点头,没有就对了。
宜笙追着英团背影到后台,才发现自己追错了人。
等她准备折返时,一转身就被红着眼睛跟过来的朱倩雪吓到。
“你怎么没有声音?”宜笙皱了皱眉,准备离开。
朱倩雪却是蛮横地拦住她去路,质问道:“我不就是抢了你的A角,你何必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
窗外风雪正隆,没有开暖气的后台寒如冰窖。
宜笙抱臂,手心摩挲着自己手臂,试图取暖。
“你自己听听,是不是很不讲理。”宜笙声线清冷,“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你的面子,得罪一众董事会的金主?”
朱倩雪咬着惨白的嘴唇,不依不饶,“你故意迟到,不就是为了压轴好引人注目。”
“我以为迟到的时间,足够你大放异彩,让人记住。”宜笙面无表情得看着她,语气平平,杀伤力却满分。
“我哪有你好算计,短短一幕艳压我整场,迟到却跳了开场舞,全京芭都在看我笑话。”朱倩雪颤着声音,满带哭腔。
宜笙冷笑,“所以让你平时多练习,不然就算靠着后台上位跳了A角,也让人觉得德不配位。”
这话带着极重的意味,朱倩雪顿时满面燥红。
但还是很快恢复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扬起脖颈看宜笙。
“后台上位?德不配位?可那又如何,我还是拿到了你心心念念的东西。”边说,朱倩雪从手包内掏出一封烫金信封。
宜笙自然认得那是首席推荐信,顿时血液凝滞,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不过现在天鹅公主应该也不在乎了吧,刚刚舞会之上,那位先生为你倾倒的样子,真是浪漫。听说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你做不了首席,还可以回家做富太太。”朱倩雪言语、眼神间,满是鄙夷。
在京芭,一些舞者总能借着此类宴会,结识一众商业精英。
每逢提及,多让人不齿。
闻言,宜笙明艳的五官立刻冷下。
半明半暗的光里,朱倩雪觉得她比窗外风雪还让人生寒。
“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做富太太。”宜笙一瞬平复,她居高睨着眸子看朱倩雪,眸底几分不屑,冷言道:“拿了首席推荐信,也不见得你就能通过考核,反而让整个京芭都知道你全凭歪门邪道,出卖尊严上门。还不如早点看清现实,做富太太?不过好像做不了正室。”
宜笙歪了歪头,勾起的眼角含着轻蔑笑意。
既然是朱倩雪主动挑起得这种话题,那她只好大发慈悲得送人自取其辱套餐尝一尝。
对比宜笙镇定自若的吵架方式,朱倩雪便显得歇斯底里,甚至在气急时,口不择言道:“起码我还有考核的机会,你估计才是要跳一辈子B角,给桑晚蔚跳一辈子B角。”
提到桑晚蔚,现场气温急剧下降。
整个后台似乎比窗外的雪景还要冰寒,朱倩雪甚至觉得宜笙下一秒就会情绪失控,拿出一把刀子将她暗杀在这雪夜的异国他乡。
可宜笙却依旧笑的淡然,“你不是说,刚刚那位先生很是为我倾倒么?其实想来,回家做个富太太,也不是不行。”
朱倩雪霎时哑言,瞪着眼看她。多时才吐出一句话,“你不要脸。”
宜笙转动眼珠,神情狡黠灵动,“只要不做包养在外的小三,应该就不算不要脸。”
朱倩雪脸色骤变,唇角都在颤抖,“你...”
“我怎么?”宜笙反问道。
“伊森,你少在这里装。就算你获得一堆国内外大奖,所有人都夸你有天赋又如何,一年前不还是败给桑晚蔚,错失晋升资格,和我这种人一样加入到国际交流舞蹈队里。现在你连十张推荐信都凑不齐,要一身风骨又有什么用?”
“你不如,就去勾搭那位席尔先生,他看起来挺年轻的,说不定单身呢?”
宜笙皱了皱眉,气氛这次真的冷到了极点。
就在一度僵持不下时,突然从两人身后传出一道声音,“嗯...我今年28,也不算太年轻。不过单身是真的,就是勾搭这个词,不如正经恋爱好听。”
十分温润的声音,宜笙心跳都加速了。
她和朱倩雪一同转身,秦见川就倚着门框,满身率然。
昏暗的环境下,那人五官更显深邃。
与落地窗外的雪几乎融为一色,也实在清隽。
宜笙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这人就是看到了一切,专程来寻她,为她解围的。
“对不起,席尔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明明温润的眸子,朱倩雪却看到了男人隐着的愠怒。就算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她也冲着秦见川深深鞠躬道歉。
秦见川只微漠看了朱倩雪一眼,再开口时,音调还是那么温和,“给我道什么歉,明明在夸我年轻不是?”
朱倩雪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又转身,含着恨对宜笙鞠下深躬,“对不起伊森,我不该那样诋毁你。”
宜笙顿了顿,也没应朱倩雪的道歉。
而是看向秦见川,毕竟谦是他让道的,朱倩雪还不情不愿的瞪了自己一眼。
颇有种仗势欺人,还不让人信服的感觉。
“其实应该我道歉的,我一个大男人偷听小姑娘聊天,实在不绅士。”秦见川动了动,朝两人走来,“只不过我受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团长之托,来给伊森小姐送首席推荐信,还希望两位原谅在下的唐突。”
此话一出,就连宜笙也愣了一下,再看向秦见川的神情都带了几分诧异。
但刚刚郁结的愁绪,瞬间化作莞尔暖笑。
只有朱倩雪的脸,比窗外雪景还要白。
“朱小姐,如果接受在下的道歉,可否给我和伊森小姐一个聊天的空间?”明明心底极度的不耐烦,但开口时还是一副温和询问的语气。
朱倩雪连连点头,“好,我这就走。”
“等等。”是宜笙的声音。
朱倩雪顿住,回过头看她。
“石子不如绣花针,桑晚蔚对你可是有所保留呀。”
朱倩雪瞳孔震荡,只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然后脚步不停的一溜烟逃了。
宜笙合上信封,抬眸再去看秦见川,只觉心底的褶皱都被熨帖平整了。
“我应该感谢您,还是感谢我自己呢?”宜笙眨了眨眼,眼中的水汽才渐渐消退。
诚如朱倩雪所言,她在装。哪有人兢兢业业一年,心甘情愿的妥协命运。
当时她都已经能想象到回国后,桑晚蔚嘲讽自己的场面。
秦见川微微抬了抬眼角,高大身影将她笼罩,“一切都是伊森小姐的努力罢了。不过我帮忙传信,伊森小姐对我说一声感谢的话,我应该也受得。”
宜笙浅笑混合哭腔,委屈虽是转瞬即逝,但眼角的绯红还是留下了证据。
“多谢你,席尔。”
“不客气,伊森。”
像是多年老友,他们默契得卸下虚伪客套。
“需要给你一个肩膀,发泄一下么?”
那人带着几分引诱,宜笙情不由己迈步。
谁能抗拒这隆冬的四月春水呢?
就算再循规蹈矩的人,也会有想要摆脱世俗,疗愈灵魂的时刻。
秦见川展开手臂任由天鹅公主栖息在怀中,又感受到削薄的肩在颤抖。
他脱下西装外套,裹在白皙如玉的肩胛之上,问了平生最不绅士的一句话,“要不要和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秦见川:用最深情的模样说最轻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