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她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整颗心止不住往下沉，触不到底。
沈秉呈见苏漫漫表情平静。
试探着伸手去握苏漫漫的手，苏漫漫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看他，声音冷静地问：“什么时候确定的？”
“今日早朝时。”
苏漫漫没拒绝，沈秉呈便扣紧了她的小手，眸色深邃地轻叹着说：“漫漫，念苏还小，念铖也不过三岁多。你还要打理这么多生意，为夫本该留在你身边的，奈何……”
“皇命难违，我都理解的。”
苏漫漫轻轻点头。
想到在原文中，沈秉呈也是经历无数次险象环生，阴谋诡计才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
她以前只想着他是书中男主。
总能化险为夷，成就一番大业。
可她如今却想明白了，她的夫君并非神仙，受伤也会流血，也会疼，甚至会死。
他并非无所不能。
他也有逼不得已。
他们都只是凡尘俗世中的凡夫俗子，跟任何人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的整颗心都痛急了。
曾经沈秉呈去夔州赴任，一走便是两年，她虽然担心，但也明白他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现在他要去往边疆。
他一介文臣，即便武功高强，却
从未经历过战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在所难免，甚至很有可能会死在战场上。
这让她如何放心？
“漫漫，别担心。你还在京都城，为夫就算是爬，也会爬回来见你。”
沈秉呈知道苏漫漫在担心什么。
他抬手轻抚着苏漫漫苍白的脸颊，眸色柔和地说：“你夫君别的能耐或许没有，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你将心收回肚子里去，好好过生活，等为夫回来。”
“沈秉呈。”
苏漫漫拉下沈秉呈的大手，眸光认真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说：“我不要你爬回来见我，我要你平平安安，我要你风光凯旋。”
沈秉呈眸色一暖，扬眉笑了：“好，为夫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漫漫等着便是。”
“我最多等你三年，若是三年之内你不回来，我便当你再也不回来了。”
苏漫漫心一横，眸光冷静地说：“沈秉呈，我很确定我是爱你的，我可以理解你皇命难违，我可以理解你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我甚至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三年之期过后，你不回来，无论你是好是坏，我们各自婚嫁，不再相干。”
许多男人一离开家，就宛若脱缰野马，十几年才回来都算是好的，许多男人
一旦踏出家门，一生未归。
不知是战死还是在外另有妻儿。
让家中妻儿苦等一生。
苏漫漫是愿意等沈秉呈的，她也很清楚这辈子除了沈秉呈，她再也不可能爱上任何男人。
但她也必须给沈秉呈一个期限。
否则他心里没数。
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已经等他两年了。
往后还不知道要等他多少年。
夫妻应该同舟共济是没错，但她更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
三年，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沈秉呈闻言，眸色一顿，心口泛滥起细细密密的疼痛，他张了张嘴，自知理亏，小声说：“漫漫，要丢弃我的话，你能别如此轻易说出口吗？”
他颇有些挫败地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没有多少分量，你说你爱我，可你的爱从来都不是毫无条件的是吗？一旦我走不到你身边，占据不了你身边的位置，你便会轻易忘掉我，即便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即便我们两心相许，即便我们相濡以沫？”
“我对你的爱毫无条件，但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你的妻子。”
苏漫漫眸色认真地说：“我从来不想让你难受，更不想让你觉得我随时都会舍弃你。毫无疑问，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即便是
两个孩子，在我心里的位置也比不过你。但我不能因为你重要，便无视我自己的感受。或许你可以说我自私，但人都是自私的，我可以为你奋不顾身，但前提是我这么做值得。”
沈秉呈有什么真的觉得苏漫漫很凉薄，她可以很爱他，但在爱他的同时又进退有度。
她的爱可以毫无保留，却不够纯粹，不够坚定。
即便没有他，没有这份爱。
她也会像野蛮生长的野草那样顽强，永远也不会倒下。
这样也好。
这样他就不用时刻担心她会难过，不用为她提心吊胆。
沈秉呈扯了扯嘴角，胸口钝痛，他轻轻点头，低声说：“好，我三年之内，必定回来。”
他清楚苏漫漫说到做到。
若是他三年之内不回来。
苏漫漫一定做得出来另嫁之事。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妻子说出各自婚嫁，互不相干之话。
他也一样。
苏漫漫看沈秉呈难过失落，心里也不舒服，她隐隐后悔方才说那样伤人的话了。
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曾期盼着承诺会回来接她的妈妈信守诺言，真的会回来。
在别人骂她没爹没妈时，她反驳过，哭着说她妈妈会回来接她，可多年过去，她妈没有出现，那一张张嘲
笑的嘴脸却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厌恶等待。
可她愿意等沈秉呈三年。
如果不爱，她又怎么会愿意违背内心的恐惧，压制着骨子里的厌恶？
“夫君，对不起，我不该说方才那番话。”
苏漫漫抬起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扣了扣沈秉呈的手心，心口微微刺痛地干涩道：“我并非不够爱你，而是等待这两个字，是我痛苦的根源。我受够了等待和期盼，我不想再沦为笑柄，我不愿意再期待落空。其实我没有那么勇敢，也没有那么坚强。所以……你一定要信守承诺。”
她即便受过伤。
也愿意再相信一次。
她愿意相信沈秉呈会信守诺言。
她愿意再等他一次。
“别说对不起，是为夫对不住你。”
沈秉呈心底那点失落哪里抵得过看苏漫漫难受后产生的痛感？
他怜惜地将人抱入怀中。
低头亲昵地亲了亲苏漫漫的发顶，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是为夫做得不够好，让你担惊受怕，让你承受痛苦。为夫一定会信守诺言，三年之内必定回到你身边。”
苏漫漫点头，眼底湿润，她闷声闷气地放狠话：“你说到就一定要做到，若是你做不到，我真的会改嫁他人，去做别人的妻子，让你儿子叫别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