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两人的面色都变了，深夜的寒风如同阵阵阴冷的寒毒，渗透进他们的五脏六腑之中，孙安直感到自己的头皮阵阵发麻。
李青双眼放大，两个瞳孔疯狂游走，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他思考着这场清理工作内的所有细节，试图从中找出这种不安感的源头。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在与鲛的对峙之中，自己犯过一个看似无关痛痒的错误，当时鲛能取代的人选，其实不仅仅只有蓝天一个，还有床上那两具融化的女尸，
之前所有暴露出鱼卵之人的体内李青都仔细检查过了，唯独这两具没有检查，一来作为宿主，这二人的目标实在太过明显，
二来按照习惯，李青都已经杀死了三个女伴中的一个，想来鲛尸就算再怎么心大，也会选择脱离现有的母体，暂避锋芒。
只有这三具身体内可能藏有鲛尸，且李青在击杀“蓝天”之时，后者因为激怒而外泄的灰雾证明了李青的猜想，没有问题，似乎一切都再顺理成章不过……
可鲛尸取代了他的同伴，真正的蓝天也被藏在了床上的两具女尸之一，那么问题来了，那最后一具的女尸内……是否藏着让他感到不安的源头？
话说回来，那具尸体……长什么样子来着？
……
电光火石一般，李青终于明白了最关键的一点，林陶的最后一名的女伴，是来自红灯街的高级妓女，他常年在那个声色场所讨生活，里面的女郎们十之八九都打过照面，
一具熟悉的尸体放在眼前他不可能认不出来，也就是说，他并非没有被幻觉袭击，或者说幻觉最早作用的便是自己身上，为的就是让他下意识地忽视第三具女尸的存在。
“……第二只污染？”
李青喃喃自语道，鲛只是普通的鲛，并不是说特殊的变异污染，无论是诞生灵智还是拥有操纵幻觉能力的，都是这只躲藏在最后一具女尸体内的，第二只污染！
“绣绣——！”
女孩冰凉的指尖触碰在李青的瞳孔内，他的左手瞬间被墨线包裹，丝线的末端与大楼相连，瞬息间便将李青从地面抛向了大厦的上空！
“呼——”
猎猎风声在耳边响起，李青的脑袋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也就在这时，孙安冰凉的话语在他耳麦中徐徐响起，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简述情况，控制在五十字以内。”
李青嘴角一抽，尽可能简短地将现状和孙安讲明，同时身形快速地向双子大厦的顶端逼近，
“命令楼上的工作人员尽快撤离！那具女尸很危险。”
“……来不及了，我这边已经联系不上了。”
孙安放下手中的通讯器，从接通李青耳麦的一瞬间，她便认识到污染事件出现了新的变故，已经尝试着联系顶楼的同僚，可惜无论多少次都是忙音，
“而且，还有问题，那只污染不惜以身入局，甚至将一只三阶上游的污染当做挡箭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按照他的行为分析，这只污染必然有着超绝的智慧，有什么巨大的利益，才能配得上他这般缜密入微的谋划？”
……
对面的李青沉默了一会儿，耳麦中只剩下凛冽的风声，在孙安开始怀疑对面是不是已经断线了时候，李青冰凉的，却莫名蕴含着一股子兴奋的声音，幽幽传出：
“你说过，污染的本质便是同化，将整个世界都染成自己的颜色，这头未知的污染想必也不例外。”
“我们假设他的污染方式与鲛相似，都是通过接触寄生感染的类型，鲛污染了上三层六成的人，那么你又怎么能确定，剩下的那一批人中，一定都是干净的呢？”
可这一部分人已经被……！孙安脸色骤然狂变，她手脚冰凉，跌跌撞撞地跑向了紧急呼叫器，拨通号码后，朝着对面一脸懵的芙莲部长失控地大喊道：
“快！拦截所有双子大厦解救下来的幸存者！必要时可以动用武装管控甚至区域清除！快！”
“他们现在就是一个个行走的污染源！每个人的身上都携带着至少四阶层次的潜伏性污染！部长，拦不下来的话，这次东三区可就真的完蛋了！”
……
挂断通讯的第三个呼吸，李青便已经跃上了双子大厦的顶层。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入眼所见皆是裹着白布的残尸，伤口处的断面有的圆滑完整，有的却被啃得不成样子，
腥红的血湖如地毯般铺设在大楼顶部，圆月穿透灰雾投下的微弱月光，也避无可避地被这血腥染成了最为鲜艳的色泽。
已经起雾了，却也是血的颜色，李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避开尸体和血池，漫步在这薄雾之间，此刻，他的心情竟是莫名的好。
一种熟悉的感觉氤氲在心头，让他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身形也变得跌跌撞撞，当他撞破那最后一层血纱，映入眼帘，是那样一幅疯狂，且绝美的图画。
穿着红裙的女孩，在月光的沐浴下，于血池之上翩翩起舞，在她的身边是万虫环绕，漆黑，粘腻，丑陋，此刻却构成了一条倒悬的星河环绕在女孩的身边，如同香车的华盖罗伞，
在那虫海最顶端，是那具封禁了鲛尸的银白棺椁，坚硬的纳米材料此刻却在万虫的啃食之下逐渐暴露，连同鲛尸也被这螟虫啃尽，只剩下最中心的一点，
一半浑浊如污水，一半却璀璨如明珠的一点，顺着星河轻柔流淌，在少女一曲舞毕，莲台托生之时，稳稳地落在她伸出的柔软掌心之中。
红唇轻启，贝齿微阖，鲛尸一身的精华，或者说一身最为污秽的凝结所在，被少女温柔地吞了下去。
“红娘，红姐。”
“我竟然都没发现是你。”
踏着血水，踩着月光，李青双手鼓掌着上前，赞叹着少女的美丽，红娘缓缓睁开了眼，瞳孔先是一阵的模糊，仿佛数条蜈蚣似的虫子匆匆爬走，这次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嗯。”
她轻轻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