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唐城主就一起进去了?大帅也一起吗?”金鑫故意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问,就是为了在心理上给王大毛制造压力。拒绝两件事情总比拒绝一件事情要困难一些。
“我就不进去了吧。”王大毛略一停顿之后又说,“我在这里等殿下出来。”王大毛的言外之意是,你要说的话赶紧说完,说完了赶紧滚出来,可别让我等太久。
“也好。那我们进去了。”金鑫此时也不好拂了王大毛的意思,这也算是一种暗地里的礼尚往来吧。另外,他也担心多说几句之后,王大毛会改变心意不让唐争北进去。于是,他说完之后马上拉着唐争北,把他拽到自己跟前,“你走我前面,给我挡着你爹的怒气。”
王大毛站在院门前,看着唐争北和金鑫进了西院。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拉着胡八里走到一边,“哎呀,我刚才不应该让唐争北也进去的。他们一起进去,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无妨,大帅放心,我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胡八里这个老狐狸精,他知道现在王大毛最想要的心理安慰。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就需要在关键时候舒缓老板的不良情绪。对于木已成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老板做错了,也不能就事论事的指责老板,而是要让老板尽可能放下担忧。这种时候讨论对错,不仅会让老板更加焦虑,也会让上下级关系出现裂痕。
“这就好,这就好。”王大毛嘴上喃喃了几句。
西院内,唐伯雄早就已经坐在大厅中间等候了。唐争北一进到厅内就大叫了一声’爹’,然后跪倒在地。这一声爹,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自责,有释放,也有欢喜,若非当事人又岂能体会其中滋味。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啊,我还以为你当我死了呢。”唐伯雄怒气冲冲地向唐争北甩了一个茶杯。茶杯碰到唐争北的身体,茶水顷刻间就洒在了他身上。失去了茶水的茶杯就像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多情人,也就一头决绝地向地面栽去。也许要为了证明自己的是一个纯粹的陶瓷茶杯,所以它选择了一种极其悲壮的方式——破碎。这就跟很多人以死明志一样。人死了固然可惜,但若是一直被世人误解,他们宁愿不苟活。
“爹——”又是一声饱含情感的呼唤。
“不要叫我爹。我唐伯雄没你这个儿子。”唐伯雄指着唐争北开始数落起他的罪状,“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未婚先育,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算是给唐家长了脸啊。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做男人的一定克制,克制啊,管不住自己下半生的男人那叫什么男人,这种男人跟猪狗有什么区别,你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男欢女爱,说难听点就是畜生苟合。没有媒妁之言,婚配之约,就敢对人家姑娘做这件事情,你的礼仪廉耻到底哪里去了。你惹出这么一件事情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敢赌上唐家的百年信誉去卖什么唐票。你就没想过这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吗,要真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看你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伯雄骂了一通之后,激动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这时,他的贴身护卫唐佑佐及时的走到他的边上,小声地提醒了几句。唐伯雄这才注意到站在唐争北身后的金鑫。
“这位是?”唐伯雄带着疑问目光看向唐争北。
“回父亲大人,这位是皇子殿下。”唐争北回答。
“见过唐老将军。”金鑫微微躬了一下身。好吧,这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啊,脚都要站酸了。
唐伯雄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唐某见过殿下。”在这种场合之下见到昔日效忠的皇家子嗣,多少让唐伯雄心里有几分尴尬和不适。
“唐老将军此时心里肯定在疑惑本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吧。”这句话是自问自答的典型句子,听得人只管闭嘴听着就行。金鑫马上接着说,“其实原因主要有这样几点,一是本王确实对唐家和您十分钦佩,故而求见。二是为了向您老解释唐城主的不婚而育以及唐票的事情。三是代表朝廷向唐家和您表达慰问之情。”
“唐某现在只是一介匹夫,又有何德何能入得了殿下法眼。莫不是,殿下此番是来取笑唐某的吧。”唐伯雄冷冷地看着金鑫。
“看来唐老将军对于投降之事还有心结啊。”
“难道唐某说得不对?”
金鑫面带微笑摇了摇头,“对于投降之事,估计全天下大概就只有你自己最放不下了,大家其实早就释怀了。”
唐伯雄瞥了一眼金鑫,“释怀?也包括朝廷?”
“抛开唐家百年前与朝廷的汀唐密约先不说,单就一个腐朽不堪的朝廷而言,又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它尽忠呢?在当时的情势之下,唐城向王大帅投降是最好的选择。但话又说回来,能看明白这个选择且又敢于做出这个选择的人,当真是大大的了不起。宁愿自己背向不忠之骂名,也要保全整个唐城。这才叫舍身取义。我对这样的人表达敬佩之情,有什么不妥吗。”金鑫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哎。”唐伯雄重重地叹了一声,目光马上变得柔和起来。他凝望空中某处,心里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做那样一个决定确实非常艰难啊。可是当时,大帅已经兵临城下,情报说滨国也在边境集结兵力,意图不轨。若是不降,唐城势必将经历一场大浩劫。与其把全城百姓陷于危难,倒不如让我这个糟老头子万劫不复好了。以一人换一城,很划算。”
“所以,这正是我赵天昭钦佩您的地方——心中有民。一心为民的统帅在当今天下可实在太难寻了。”
“不说了不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唐伯雄又是轻轻一叹,摆了摆手。“你刚才说的是汀唐密约,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何奇怪的?”
“知道汀唐密约这件事情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知道其中之内容。”